第26章

趙蕭君顫抖著手抓起電話,第一次撥錯了,第二次按成紅色的鍵掛斷了,第三次還要撥時,“當”的一聲響,從手上滑落摔在地上,電池,外殼,主機摔的七零八落,一直濺到桌子底下,還滾了幾圈才慢慢的停下來。恍然的看著自己的手發呆,這才發現手心裏全是涔涔的冷汗,指尖卻作緊發澀,使不上力,像脫了層皮一樣。半身跪在座機旁邊,才發現不記得他的電話號碼。眼淚簌簌的往下掉,一直滴到淺色的桌布上,泛起一個又一個濕潤的跡子,一圈一圈不斷的擴大。半晌沒有動作,又心痛又慚愧。

還是走過去,將手機揀起來安裝好,開機試了試,竟然還可以用。她忽然記起來,陳喬其有一次無聊的對她說,他已經將她手機的快捷鍵設置成他的手機號碼。趙蕭君輕輕按了“1”字鍵,屏幕上快樂的閃爍著“陳喬其”三個字,一下一下發出幽幽的藍光。沒有換號碼,也沒有關機,音樂一直響著,像是一種信息,趙蕭君的心卻有些安定下來,他並沒有徹底做絕。直到人工服務的聲音傳來,她才掛斷了,早就知道,不敢期望這樣就能找到他。

拿了包,換上厚厚的外套,纏上圍巾,戴上手套。時間上雖然已是春天,可是依然陰冷陰冷,光禿禿的樹幹上半點新綠的痕跡都沒有。趙蕭君只有在他的住處等。她沒有鑰匙,幾乎將門捶破了,惹著對門的大嬸用懷疑不滿的眼光看著她。還是沒有人應答。在裏面呆不住,心口堵的就像十裏長安街塞車一樣,凝滯不動,全是茫茫的一片車海。開始的時候站在樓下的過道上伸著頭拼命張望,聽見遠處的腳步聲,一次又一次的祁盼,然後一次又一次的落空。夜色越來越濃,寒氣逐漸加重,手腳全都麻木,臉上凍的幾乎成了一塊冰雕。

實在沒有辦法,只能退到樓道裏,雖然擋住了風,可是沒有暖氣,還是冷的瑟瑟作抖,唇色發青,牙齒發冷。開始不停的給陳喬其打電話,依舊是不斷響起的音樂,毒蛇一樣的纏繞在耳邊,簡直令人要發瘋。進出大樓的人都用探詢的眼神打量她,趙蕭君只得走上去,站在門口等。斜倚在門上,給他發短信,讓他趕緊回來。手機已經在提示電量不足。趙蕭君猶豫著再一次撥通電話,因為耳朵貼在門上,依稀聽到裏面傳來熟悉的音樂聲。趙蕭君還來不及確定,屏幕上一片黑暗,自動關機了。

她從包裏翻出幾張路人硬塞給她的宣傳單,墊在地上,然後坐在門邊上等。雙腳麻木的幾乎蜷縮不起來。反正是鐵了心,打算一直等下去,心裏倒不怎麽著急了。開始的時候還感覺到地上的寒氣一陣一陣往身上沖,打了個寒戰,後來就沒有感覺了。穿了那麽多的衣服,身上感覺還是空的一樣,沒有吃晚飯,肚子裏也是空的,再等了一會兒,腦袋裏也是空的。一直等下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既不覺得冷,也不覺得餓,眼皮漸漸的沉重酸澀。

手越來越冰,只好伸進毛衣裏往胳肢窩裏藏。頭埋在手臂裏,臉來來回回的蹭著絨線大衣,呼出的氣瞬間就成了白霧。時間大概不早了。雖然饑寒交迫,可是迷迷糊糊的竟然有了睡意,那種睡意像一個人被人硬拖著奔跑一樣,粗喘著氣怎麽樣都跟不上,可是還是得漲紅了臉機械的跑。

直到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咚咚咚”的往樓上跑來,趙蕭君猛然清醒過來,瞬間又有些失望。這樣虛浮零落的腳步聲不是陳喬其的。他的步伐一向鎮定沉穩,像踩在鋼琴潔白的鍵盤上,每一步聽在耳內,都發出優美的音樂,充滿生命的節奏感,每一步都令人難忘。

來人年紀很輕,不知道有沒有成年。染著黃色的頭發,上身穿一件黑的發亮的皮衣,嘴裏斜斜的叼著一根煙,果然不是陳喬其。趙蕭君只看了一眼,對他印象十分不好。心低忽然充塞著一種望不到邊的挫敗和失望,像北京夜裏逐漸升起皚皚的濃霧,灰暗陰冷,到處是細小的塵埃,整個天地都是白茫茫的,除了自己,什麽都看不見。

那人卻在陳喬其的門前停住了,手裏拿著鑰匙,看見蜷縮在地下的趙蕭君,愣住了。趙蕭君一眼便認出這是陳喬其的鑰匙串,那個掛串還是兩人中獎得到的。商場裏搞活動,他們運氣不壞,每人得到一個很漂亮的鑰匙串。趙蕭君撐住手,扶著門慢慢的站起來,手腳雖然沒有什麽知覺,還是很順利的站起來了。冷著臉,頗有氣勢的盯住他問:“陳喬其呢?”

那人被趙蕭君冷冷的眼光看的有些怯弱,看她的樣子就知道與陳喬其關系不淺,張嘴就回答:“他,他還沒有回來。”又像怕她誤會似的,趕緊解釋:“他還在台球廳,先讓我過來幫他拿一下手機。”趙蕭君讓開來,由他顫抖著手開門進去了。走進去看了一下,屋子雖然淩亂,有些不幹凈,不過都是陳喬其的東西,並沒有被糟蹋的不成樣子,不像一夥人聚居的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