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陳喬其忽然什麽都不顧,伸出手緊緊抱住她,越箍越緊,胸口劇烈的起伏,心底甚至有些絕望,愈加痛苦。昏暗裏,卒不及防,猛然間,趙蕭君的眼睛就濕潤了,胸腔裏堵著一塊石,卻不敢出聲,微微仰頭,讓即將出眶的眼淚倒流回去,她不敢流淚,這像什麽話!

陳喬其突然伸出手扳過她的臉,正要質問的時候,卻看見她眼底來不及隱藏的淚光和悲傷,帶著極力的克制,和他一樣的痛苦。不由得久久的怔住了。將心比心,刹那間,像是隱隱明白過來什麽,微微顫抖,似乎終於抓牢某樣久不可得,日思夜想的事物,伸手可及,神情又驚又喜,卻又惟恐是幻覺。帶著興奮又害怕的神情,喃喃的說:“蕭君,哦,蕭君,你——”,趙蕭君趕緊手忙腳亂的收起刹那流瀉的情緒——可是已經晚了。

陳喬其抓住她的手,連連搖晃,小心翼翼的說:“蕭君,我知道你為什麽要搬走。到底是不是,是不是?”趙蕭君驀然被他戳穿隱藏的最深的心事,不由得惱羞成怒,幾近惶恐的說:“你胡說什麽?還不快放手!我要走了!”陳喬其強迫她面對自己,兩眼相觸,極其認真的說:“蕭君,你也喜歡我是不是?所以才急急忙忙的要搬走是不是?”趙蕭君此時此刻只覺得狼狽不堪,又驚又慌,又羞又怒,慚愧的幾乎擡不起頭來,渾身哆嗦,用盡力氣,好一會才穩住情緒,語氣輕快的說:“我當然是喜歡你的,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呀——”太過輕快,像河面上隨波逐流的水草,唱著歌歡快的向前流去,卻輕浮無力。

她的這種回答自然叫陳喬其大大失望,不由得著急的連聲逼問:“蕭君!不是這樣的喜歡,我知道不是這樣的!”趙蕭君忽然覺得全身冷的不行,哽著喉嚨突然間像失了聲一樣說不出話來。陳喬其盯著她回避的眼神,似乎有些明了,卻又不甚清晰,一時也分辨不清,只是倔強的說:“蕭君,我愛你。”

趙蕭君只覺得頭頂平地裏炸起一聲響雷,炸的她幾乎灰飛煙滅,神魂俱失,頃刻間似乎要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咬著牙大聲的怒斥:“陳喬其,你再胡說八道!你才多大?你知道什麽叫愛!給我立即滾回去好好念書!”陳喬其激動的說:“我為什麽不知道?難道我連自己也不知道嗎?蕭君,因為你,我很小就知道什麽是愛了!全都是因為你!現在居然說這樣話!難道會有人連愛不愛也分不清嗎?”趙蕭君只是害怕,似乎看到茫茫不見盡頭的黑暗,鋪天蓋地的湧過來,半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陳喬其仍然不放過她,繼續追問:“蕭君,你是不是也喜歡我?”他還不敢用“愛”字,只要蕭君對他有那麽一點點男女之間的喜歡,他已經心滿意足。他還不敢抱太大的奢望。目前他只是希望可以留的住她。只要給他時間,他一定可以讓蕭君愛上他的。他永遠都不會放棄的,甚至想都沒有想過。

趙蕭君隔了半天才驚怕的看了他一眼,那雙眼似乎能看透她一切赤裸裸的心事,心慌意亂之下,什麽都掩飾不了,不由得的臉白唇青,踉踉蹌蹌。掙脫開來,什麽話都來不及說,一路落荒而逃。陳喬其卻從她這異常的舉動得到些微的鼓勵,他的心雀躍的跳動,似乎從絕望裏看出一絲希望,支撐著他繼續往前走。因為得到想象不到的意外之喜,他不禁退後一步惴惴的想,她搬出去又怎麽樣呢?自己難道不可以去找她麽?這樣一想,唇角忍不住泛出一絲笑意。雖然還不確定到底是怎樣,可是僅僅是剛冒出頭的一點火花,已夠他心滿意足,神魂顛倒。陳喬其像一個人在獨木橋上不停的行走,走一步,身後的橋就斷一截,沒有退路。左右是茫茫的江面,前面露出來的獨木橋隱在遠處深重的雲霧裏,望不到盡頭,惟有不斷的前行——可是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心甘情願。

趙蕭君跌跌撞撞的走回住處,思緒紛繁復雜,心情紊亂,什麽頭緒都理不清楚,惶恐的難以自持。看著空蕩蕩的屋子,了無生氣,手腳冰涼。似乎半刻都忍受不了,連忙給林晴川打電話,幾乎哽咽的說:“晴川,你能不能馬上過來?”林晴川在電話那頭,聽她聲音很不對勁,以為出了什麽事,二話不說,立即從被窩裏爬起來,問清楚具體地址,攔了輛出租車,幾乎繞過半個北京城,迎著寒冬的夜風,一路匆匆趕來。

趙蕭君在房間裏根本待不住,無邊的荒涼和恐懼時時刻刻噬咬著她,無孔不入,坐立不安。幹脆下樓,立在淒淒的寒風不停的徘徊。瑟縮著肩和手,心底快速奔湧的感情將附身的寒冷忘的一幹二凈。眼前一片空空茫茫,如空氣裏逐漸升起的輕煙白霧,來無影,去無蹤,拿不起,握不住。她忽然想起陳喬其,陳喬其在公司外面等她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心情嗎?也是這樣無邊無際,輕飄虛浮,沒有著落嗎?她似乎能夠理解,似乎能夠明白那種感受,可是心更是一悸一悸的酸痛,不停的收縮再收縮,似乎要縮到沒有才肯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