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闊別大半年回到母親家裏,還是一樣的鬧和吵。一大家子的人,全部趁這個時候擠在一塊,你推我搡,來來去去,冷冷淡淡的應付,客客氣氣的說話,雜亂無章,趙蕭君很有些心煩意亂。大年三十那一天,她那個小弟弟又鬧了起來,不依不饒,蠻橫無理,根本就不聽其他人的勸解,兀自折騰的雞犬不寧。雖然只是小孩子不懂事的吵鬧,平日裏也經常這樣,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趙蕭君突然之間覺得特別難以忍受。仿佛大過年的這樣重大熱鬧的一件事,跟自己沒有一點關系私的,完全置身事外。這個地方,總有一曾隔閡,總進不到心底,並不是她真正的家。想起其他人,一家人都是團團圓圓,歡聲笑語,一臉喜氣的準備過年,想到自己,總覺得有一點說不出來的淒涼。

屋子裏待不住,信步出門。難得的晴天,稀疏蒼白的陽光將連日來的潮濕陰冷一掃而空。小城的街道上到處有爆竹的紅紙屑,吹的滿街都是。風裏還殘留有淡淡的硝煙硫磺的氣味,並不覺得討厭。許多人家大大的紅燈籠已經早早的掛了出來,墻壁上懸著長長的中國結,通紅通紅,看了就喜歡。趙蕭君沿著窄窄的街道從東街一直走到西街,到處轉悠。行人很多,大多是采購年貨的家庭主婦,提著大包小包,步履匆匆,大概是趕著回家。趙蕭君懶懶的有些提不起精神。

手機鈴聲響起來,打破她郁悶的胡思亂想,從外衣口袋裏掏出來一看,陌生的號碼。正在考慮要不要接,長途加漫遊,有些心疼手機費。剛響到第三聲,又斷了。趙蕭君沒好氣的塞回口袋裏,置之不理。漫無目的的擠在購物的人群裏,摩肩接踵,故意在人堆裏鉆來鉆去,滿耳都是討價還價的聲音,可是,心裏越發覺得荒涼。

靜立在一家小小的服飾店的玻璃門前,眼中看見的不是裏面掛滿的衣服,而是自己有些模糊不清的身影,淡淡的,只看的見大致的輪廓。她茫茫然的站在那裏,思緒有片刻的空白,不知道該做什麽。手機又響了起來,趙蕭君任由它響著,仍然維持同樣的姿勢,不想動。可是這次似乎非常堅持,一個勁的響個不停。有些路過的人忍不住詫異的看著她。趙蕭君才拿出來,懶洋洋的“喂”了一聲。那邊沉默著沒有說話。等了一會兒,趙蕭君有些不耐煩,忽然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忽然間想到了什麽似的,既沒有掛斷,也沒有說話。就這麽僵立著,好一會兒才傳來低沉熟悉的聲音,“是我”。

趙蕭君渾身驀地輕松起來,嘴角不自覺的微笑,“恩”了一聲。兩個人長時間的冷戰總算結束了,幸好沒有拖到新的一年,在舊的一年裏的最後一天趕上了。然後問:“打過來的怎麽是陌生的號碼?”陳喬其沒有回答,好半天突然說:“對不起。”趙蕭君沒想到他會道歉,愣了半天,趕緊說:“沒事,沒事,事情早就過去了。”沒想到陳喬其說的卻是:“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回去。”趙蕭君才蒙了,原來他在意的竟然是這個!可是不管怎麽樣,兩個人的冷戰總算結束了。

趙蕭君聽到他的聲音心都輕了,渾身舒暢,也就不計較這些了。於是隨口問:“你在哪裏?怎麽聽起來有點吵。”陳喬其回答:“我在大街上打公用電話。”趙蕭君問:“你手機呢?”“丟了。”趙蕭君忍不住提高聲音:“丟了?怎麽會丟?那電話裏的號碼有沒有備份?”丟了手機事小,最重要的是丟了手機裏儲存的電話號碼。趙蕭君也丟過一部新手機,是用家教得來的工資買的,深受其害。因為她不記得一個電話號碼。

陳喬其哼哼的說:“誰想的到這些呀!”可是他卻記得趙蕭君所有的電話號碼,手機,家裏的,宿舍裏。早就刻在在腦海裏,可以隨時隨地的撥打。趙蕭君有些氣沖的問:“什麽時候丟的?”陳喬其說:“剛丟的”。仿佛事不關己。然後又說:“我馬上去買新的。等會兒給你電話。”他掙紮了這麽長時間,賭了這麽久的氣,突然間連買新手機的時間也等不及,到公用電話亭給她打電話。趙蕭君罵:“敗家子!發短信好了。電話費很貴的。”陳喬其不耐煩的說:“誰耐煩發短信呀。”趙蕭君“哼”聲說:“誰像你呀,整個你大少爺!”

陳喬其問:“你什麽時候回去?”趙蕭君說:“我們開學晚,還有大半個月呢。”陳喬其忽然說:“早些回去吧。”趙蕭君笑,打趣道:“怎麽?想我了?”陳喬其好半天才說:“很想。”她沒有看見陳喬其一臉鄭重的表情。趙蕭君敷衍似的說:“好了,好了,到時候再說。”過了沒多久,就收到陳喬其發過來的短信,趙蕭君笑起來。他還是這個樣子。結果,趙蕭君還是提前一個星期回到學校,陳喬其已經開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