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趙蕭君的母親打電話來問她要不要去她那裏。趙蕭君一直覺得在陳家住的名不正,言不順,如梗在喉。每當陳家有客人來的時候,免不了好奇的問她是誰。每當提到這個問題,趙蕭君覺得自己如坐針氈。她剛來陳家的時候,有一次接到陳家親戚的一個電話,對方劈頭就問:“你是誰?”趙蕭君愣了半天,答不上來。她怎麽跟人解釋呢,她和陳家非親非故的,到底為什麽住在陳家。她又不是沒有親人,她還有母親。所以她後來再也不接陳家的電話。就連陳家的保姆司機對她也是另眼相待,心存輕視。她在陳家行事一向小心翼翼,絕不敢造次。她在這個地方不是不自卑的。孤僻怕生,猶疑多心所有不好的性子都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成的。她始終低人一等。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話果然是不錯的。對照陳喬其,她的心更低,一直低到看不見的黑暗裏去。她對陳家有一種打從心底湧現的畏懼感。

她想了一會,點頭同意了。她不能再待這裏。雖然是繼父家裏,有許多的不便,可是終究是母親,名義上說的過去。對她還是有愛的。這麽幾年來,她心裏雖然難免有些怨恨,可是她還是記得小時侯母親一口一口喂她吃飯,為了哄她吃半碗蒸雞蛋,滿院子追著她跑。離開這個冷冰冰的地方對她或許比較好。

當趙蕭君一心想著離開陳家,正在收拾行李的時候,陳喬其黑著臉走進她的房間,“砰”的一聲關上房門。他站在那裏冷冷的看著趙蕭君將一件一件衣服收進箱子裏,猛的搶上來阻止,兩個人拉拉扯扯。趙蕭君大喝:“陳喬其!你幹什麽,你放手!”陳喬其死命纂著。趙蕭君猛一擡頭,發現他已經和自己一樣高了,小臉上眉目分明,鼻梁英挺,力氣也很大,扯的她差點打了個趔趄。陳喬其哽著聲音說:“趙蕭君,你為什麽要走!”趙蕭君有些詫異,他平常一幅酷酷的樣子,對誰都愛理不理,沒想到這麽舍不得自己。想起在陳家,朝夕相處,真正有感情的也只有陳喬其,不由得眼睛有些紅了。坐在床沿上,看著他說:“我又不姓陳,哪裏有一直待在陳家的道理。”

陳喬其只是抱住她,說:“不要走!”趙蕭君說:“喬其,不要鬧了,我回我媽媽那裏有什麽不好。”陳喬其捶著床,恨恨的看著她,然後一言不發的離開了她的房間。直到趙蕭君提著行李離開,他也沒有說過一句話,成天板著臉,陰沉沉的,動不動就大聲呵斥,卻對趙蕭君視而不見。趙蕭君心想,他年紀還小,轉眼就會將這些事情忘記的。她和他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趙蕭君來到她母親家裏,生活中還是有許多的煩惱。繼父這邊有一雙兒女,兒子在外地上大學,女兒在念高三,年紀都比趙蕭君大。下面還有一個才六歲的弟弟,正上幼兒園。家裏面整天鬧哄哄的。她那個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姐姐對她母親的態度很不好,整天不是不說一句話就是粗聲粗氣的沒有好眼色,比千金大小姐的脾氣還大。那個弟弟因為是老年得子的緣故,被寵的不成樣子,在家裏橫行霸道,一有不滿足的事情,便大哭大鬧,不依不饒。趙蕭君回憶起陳喬其小時候,才知道他那個時候雖然不愛理人,可是真是有教養。想起來似乎是很遙遠的事情,天差地別。

至於繼父半年才見一次,免去趙蕭君許多的尷尬。她繼父在外地有一間小小的廠子,年景好的時候,生活也頗過的下去。可是日子還是節節省省,因為有這麽多的小孩,負擔很重。她母親每天光顧著買菜做飯,照料各人的起居生活,忙的暈頭轉向,還要忍受她那個“姐姐”的惡言惡語,加上弟弟的許多無理要求。趙蕭君才知道她一直以來過的都是這樣的生活,一直都在委曲求全,受盡閑氣。放學回來便幫著母親洗菜炒菜,甚至洗全家的衣服。她母親有一次愧疚的說:“蕭蕭,真是難為你了,跟著我吃了許多的苦!”趙蕭君卻不在意。日子雖然過的很有些辛苦,可是那種陰暗怯懦的心理卻逐漸消失不見了。雖然一樣的沉靜,不愛熱鬧,可是性子卻漸漸的活潑起來。

她進了當地最好的高中,同學都很努力。大家都想著考上外地,走出這個小地方,所以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只知道埋頭念書。考大學的時候,她志願填的不好,進了北京一間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的學校,雖說是重點,可是卻沒有什麽名氣。專業不是很喜歡,可是沒有辦法,只能去念。

她一個人去北京報到,提著大大的箱子在西客站等自己學校的校車。身邊人流來來去去,白色的燈光照的地下通道有些冷颼颼的。心裏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一閃而逝,周圍摩肩接踵的人群似乎有一刻消失不見,只余下空落落的自己。然後便看見有人高舉木牌,上面寫著學校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