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2/4頁)

任之寒呆呆的看著謝芳菲,觸景生情,眼神茫然悠遠,似乎想起許多早就已經淡忘的往事。謝芳菲清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坐在床頭,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任之寒。連著叫了幾聲,任之寒才恍惚的轉過頭了,下一瞬間才真正回過神來,急忙問:“芳菲,你醒了!”謝芳菲用手指了一指桌上的茶,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叫了。任之寒趕緊倒了一杯伸手遞過來,謝芳菲只得接住,一時手軟無力,將滾燙的茶水全部潑在了被子上。任之寒愣了一下,眼睜睜的看著茶杯滾下床,才反射性的接住了。這樣一鬧,謝芳菲的心思多少岔開了一些,痛的就沒有那麽厲害了。

謝芳菲無語,強撐著說:“你換幹凈的被子來。”等到終於還是讓丫鬟收拾好的時候,謝芳菲的注意力已經完全集中到任之寒的身上了,有氣無力的說:“任之寒,你如果想要我死的話,幹脆說一聲就好了。”

任之寒苦笑說:“我幾時伺候過人來著!”然後臉色一變,鄭重其事的說:“芳菲,你不但不能死,還要好好的活下來才是。這才對得起自己。”

謝芳菲聞言,勾起心底的痛,立刻就紅著眼睛,泣不成聲的說:“雖然早就想過將來不論是生,是死,是苦,是怨,要怪只能怪自己咎由自取。可是,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天,心,心裏面原來是這樣的痛,說不出來的痛,層層堆疊起來,連呼吸都帶血和淚。夢裏都是那種錐心刺骨的痛,逃都沒有地方逃。”緊緊的抓住手下的床單,一想起,似乎就不能承受。

任之寒聽著謝芳菲這一番苦訴,萬千情緒全部湧上心頭。自嘲的說:“我也曾經這樣傷過另外一個人的心,想必她當初所經歷的一切同你的情況差不多吧。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就想起她曾經因我受過的苦,遭過的罪。”臉上是悔恨,是羞愧,是自責,還有思念,一點不漏的全部盛在雙眼中。

謝芳菲激起同仇敵愾的怒氣,質問:“你為什麽要傷她的心!天下間傷心的人你嫌不夠多是嗎!你既然還念著她,為什麽又要狠心的拋棄她呢!天下間為什麽還有和謝芳菲同病相憐的人呢!”想起自己,想起同樣被任之寒拋下的女子,心裏一陣傷痛,死死瞪著任之寒。

任之寒苦笑說:“我確實罪該萬死,可是為了族人的血海深仇,只能辜負她的一片深情。因為你,你總是讓我讓想起她。我第一次見到你,你對著我決絕的說‘他若死了,我也不獨活’,而她在我身受重傷,生死未蔔的時候也曾經跪倒在我身邊義無返顧的說過同樣的話。我一時感動起來,才會出乎意料的幫助你。而我在臨走前,狠下心腸離開她,她流著淚看著我,就像芳菲這個樣子,我永遠都不能忘記。可是我終究還是走了,來到了洛陽,伺機報仇雪恨。現在見到芳菲,見到芳菲生不如死的樣子,她當初一定也是這樣的吧。可恨我,她連命都可以給我,可恨我竟然這樣對她。”

謝芳菲無語,心裏很受震動,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任之寒現在的心仇恨多於愛。要他放棄,難比登天。謝芳菲輕聲問:“到底是什麽樣的仇恨呢,非得用命來償還麽?然後將自己的命也給搭進去!世上的許多仇恨等過了百十來年再往回看的時候,就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了。何必被這些什麽都看不見,也摸不著的東西束縛了你的一生呢,你有許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活的不夠累嗎,還要往自己身上百上加斤!”

任之寒雙目露出森寒的恨意,悲憤的說:“芳菲之所以會這樣說,那是因為芳菲沒有經歷過那種人間慘境。你若是跟著一塊死,就不會有日後的噩夢,隨時隨地的糾纏著你。我疏勒族本來是北方一個小的遊牧民族,放羊養馬,從來不曾參與其他民族的鬥爭。夾在強權的縫隙裏,委曲求全。可是沒有想到一夜之間被元宏派來征服各個部落的人馬血洗全族,就連剛出生的嬰兒和躺在床上垂垂危矣的老人也不放過,所有的婦女全部先奸後殺。不僅帶走所有的豬馬牛羊,而且一把火將所有的東西燒的一幹二凈。我因為臨時去見她,才逃過一難。可是我寧願我沒有活下來,而是為了族人和狗賊拼命而死。我從來不敢忘記當日見到的情景。我跪在遍地的鮮血前,指天發誓,一定要將元宏的狗頭提來替所有的人報仇!現在想起這件事,我仍然可以聞到空氣中濃濃的血腥味。從那以後,除了這種味道,我再也聞不出其他的味道。”

謝芳菲想起那個晚上,親眼看著秋開雨冷血無情的血洗劉彥奇的府第。自己站在敵對的立場尚且不能夠接受,更何況是自小就生活在其中的任之寒呢。猶豫的說:“可是,之寒,你有沒有想過,要殺堂堂一個北魏的皇帝,是何等艱難的事情。萬一你永遠都做不到呢,你就永遠就背負著這座大山?不等別人來殺你,你自己先被這座山給壓死了。還有,她呢,你真的就這樣拋棄她了嗎?說不定她還在塞外的草地上日日盼望你回去呢。你當真就這樣辜負她對你的一番情意?這個仇看起來是那麽的遙不可及。挾泰山以超北海,非不為也,是不能也。這是多麽不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