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上)(第2/2頁)

燕蘇挑開上面大紅色的紗布,一張紅色的“囍”字露了出來,小小的,用一塊糯米糕壓著,所有糯米糕和花生餅中間都點了一個紅色的小圓點,喜氣洋洋的。燕蘇自小在宮廷長大,也知這是喜餅,便問:“這是誰家要辦喜事?”吳語羞紅了臉,垂頭不語。燕蘇頓時明白過來,怪不得她來找雲兒呢,原也是應該的。女兒家的這些事情他不明白,再說也不關心,連吳語嫁的是誰都沒想起要問一聲,隨口敷衍道:“恭喜吳姑娘了,雲兒她人不在,我先替她收下來。”又回頭說:“打賞。”讓馮陳帶吳語去領賞銀,站起來就要走。

馮陳見吳語手足無措站在那裏,咬著唇像是受了侮辱一般,小聲提醒燕蘇:“公子,按照民間風俗,人家特意來送喜禮,是要回禮的。”吳語巴巴的來這兒自然不是為了銀子,而是喜慶。當初在九華門養傷燕蘇給她銀子,她拒絕了,馮陳還記得,因此對她印象格外深刻。

燕蘇呆了呆,問:“那回什麽?”馮陳笑道:“你替雲姑娘收下人家的東西,自然也得替雲姑娘回禮才是,這是禮數。”燕蘇說:“哦,是嗎?有這麽一回事?”既然賞銀子不合適,那他真得好好想一想回什麽東西才不失了雲兒的面子。好半晌說:“你把我屋裏那對玉鐲拿來給吳姑娘。”這鐲子是他一時興起買的,本來要送給雲兒,哪知雲兒說帶著這個東西累贅,磕磕絆絆行動不方便,沒有要。這本是她的東西,拿來當回禮應該不至於失禮。

馮陳很快讓人拿來了。因為玉鐲雲兒不甚喜歡,燕蘇也就不怎麽在意,隨便往擱古董花瓶的架子上一扔。取東西的是一個粗心的侍衛,也不知道找個盒子裝著,或者用手絹包著,直接用手拿給吳語。吳語一見鐲子通體翠綠,周身發出瑩潤的光芒,知道是上好的玉石磨成的,忙說:“這鐲子太貴重了!”

燕蘇皺眉道:“叫你拿著就拿著。”哪來這麽多廢話!

吳語見他眉目間憂心忡忡,似乎有許多的煩心事,婉拒的話便咽了下去。她對燕蘇傾心已久,然而自知身份不配,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再說他對雲兒一往情深,自己的這番仰慕,根本就不重要,又何須讓他知曉?但求偶爾看他一眼,若是能說上一兩句話便心滿意足。上次在九華山燕蘇隨手送她的那塊玉石,她天天戴在脖子上,洗澡睡覺也不摘下,生怕丟了。師兄郝少南跟她自小一塊長大,青梅竹馬,吳不通也默許了倆人的婚事。自從遇到燕蘇以來,她對郝少南便不如往日親近,希望取消這門婚事。無奈吳不通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催著二人成親。她見九華門因為她這門婚事,人人喜氣盈腮,說回去後婚事要辦的熱熱鬧鬧的,該買的東西一樣都不能少,新房又該如何布置等等。她性子本來就溫順,再說婚姻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就默然同意了。

燕蘇是她遙不可及的一個夢,在夢裏想一想他就足夠了。可是此刻,她的夢似乎活生生變成了現實。她伸出手小心翼翼摸了摸靜靜躺在手心裏的玉鐲,低下頭福了福身子,有些艱難地說:“謝燕……公子……”

燕蘇聽的聞人默來了,無暇理會她,揮了揮手說:“你下去吧。”吳語答應一聲,躬身退了出去,臨去前又偷偷看了他一眼,見他手裏不知拿了一瓶什麽東西,似乎是藥,臉上神情很是森冷,不敢再看,連忙走了。倆人這一別,以後只怕再也沒有相見之期。她輕輕嘆了口氣,心中又酸又甜又是惆悵。這個人,這塊玉石和這對玉鐲,無聲地淌在她的記憶深處,她知道,它將會永遠藏在那裏,時不時想起,沒有人會知道,寂寞的,永恒的,她一個人的。

從今以後,她便是一個平凡的婦人,相夫教子,為生活中的柴米油鹽奔波忙碌,生活瑣碎、平凡、嘈雜,日復一日忙碌著,然而,她的心中有一個夢,到死都還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