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欲留難走(上)(第2/2頁)

雲兒軟磨硬泡帶著賽華佗回到“落花別院”,正好見幾個下人擡著失失的屍體出了院門,一床破席,白布蒙面,露出的肌膚僵硬如枯朽的木雕。她站在風口裏,發了好一會兒呆,嘆氣想,死對於她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有時候想想,其實活著也沒什麽趣味,但是好死還是不如賴活著,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不想再死第二次了。

賽華佗見到燕蘇,還有些戰戰兢兢,伸手探了脈,問了些話,又到他昨夜睡的臥房仔細查看一番,回來說:“燕公子中的雖是劇毒,幸而救治得當,性命已無大礙。這迷香嘛,雖然我沒有見過,但是知道西域有一種極其獨特的香花,碗口大,盛開時其紅如煙霞,像美麗女子的臉,名字就叫‘玉顏’,公子房間窗口掛著的花籃裏就夾了一朵‘玉顏花’,它本身是沒有毒的,但是如果和南海產的珍珠油混在一起,便能使人手足酸軟,昏迷不醒,如果服用過量的話,甚至有可能喪命。公子所中的迷香,應該是由這兩種事物提煉而來。”

燕蘇聽了便說:“既然先生知道來歷,不知有何破解之法?”他一向主宰別人的生死榮辱,實在不能忍受自己虛軟無力、任人宰割的情況。賽華佗心想,你抄了我家,一把火燒了我辛辛苦苦搜集的藥材,追的我東躲西逃不得安生,還想要我救你?咳了聲說:“反正是迷藥,又不是毒藥,將養個十天半個月,等藥性過去,自然就好了。”

燕蘇把臉一沉,“既然如此,先生便在府中住下,自有人伺候。等藥性過去,恐怕先生也沒必要留在這世上了。”賽華佗心下一驚,忙不叠說:“還有另一個辦法。我聽說‘玉顏’花生性喜寒懼熱,所以多長在雪山寒峰之巔、背光遮風之處,甚難采摘。公子不如用熱水泡澡試試看。”

雲兒聽了手指著窗外說:“山上不是正好有溫泉嗎?”賽華佗說:“是嗎?那更好了,溫泉還有舒筋活血,溫經散寒,治療外傷的功效——”雲兒接口道:“還可以美容養顏。”

燕蘇看了她一眼,“那你去準備準備。”雲兒不解,問:“我準備什麽啊?”他哼道:“主子沐浴,你這個當丫鬟的難道不要跟在一邊伺候?”雲兒叫起來:“咱們今天可要說好了,誰是你丫鬟啊?我和東方救了你,當然,賽華佗也有出力——大夥兒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欠,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一拍兩散,分道揚鑣。”他看起來很不高興,“誰說讓你走了——”不等她回嘴,冷下臉來喝道:“還不快給我去找衣服!”

魏司空連忙打圓場,“雲兒,公子傷還沒好呢,你還嘔他,不看佛面看僧面,怎麽說公子也是你的主子,快去打點。”推著她出門。雲兒不滿,可憐兮兮說:“我也受了傷啊,你看你看——”說著捋起袖子,手臂上青了一大塊,“我也需要休息,何況我還一大早不辭辛苦去找賽華佗呢。”

東方棄在一旁有點擔心她體內的寒氣,問有沒有傷到其他地方,要不要緊。她忙說有啊有啊,扒開頭發,露出後腦勺給他看,低著頭說:“你看,腫了吧?磕的,疼死我了。”

燕蘇見她跟東方棄當眾親昵,無名火起,怒道:“跟我一起上山,你再敢推三阻四,小心我——”想到她剛剛救了自己,威脅的話一時說不下去,卡在了喉嚨裏。雲兒側過臉去,沒好氣說:“好啦好啦,我去還不行嗎。溫泉不是能活血化瘀麽,我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正好也可以去泡一泡。”又拉著東方棄說:“東方,你也去。你坐了幾天牢,身上又臟又臭。”還捏了下鼻子,表示受不了。東方棄笑而不答,讓她別鬧。燕蘇臉色很不好看,沖她發火,“讓你找的衣服呢,還在這兒磨蹭什麽?”

她頭一縮,只好悻悻走了,打開箱子隨便揀了幾件衣服,胡亂一卷,自己的東西倒是有一大包,蔥綠上衣,紅色下裳,黃色外衫,頭油、脂粉、皂角、毛巾等物……亂七八糟一大堆。

馮陳褚衛,蔣沈韓楊擡來一張步攆,扶主子坐好,晃晃悠悠往山上去。後面跟著一臉不情不願的雲兒,難道自己真要淪落到伺候他沐浴更衣的地步,這人生也太淒慘了點吧?燕蘇回頭見她落下一大截,搖頭晃腦,唉聲嘆氣,一步挪不了三寸,瞪了她一眼,“還不快點?你想留在山上過夜?我倒可以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