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皮開肉綻(下)

有人將她拖到院子裏,按在木凳上,不分青紅皂白便開始打。那燕公子在一邊冷冷看著,哼道:“不說是嗎?看你的嘴硬還是我的板子硬!”

剛打了一下,雲兒便眼冒金星,身上火燒火燎,疼痛難當,殺豬般叫起來:“冤枉啊,救命啊——”叫聲淒厲無比,如鬼哭狼嚎,慘不忍聞,只怕整個府邸的人都聽到了。那燕公子皺了皺眉,不悅道:“給我狠狠地打,打到不能出聲為止!”拿板子的人聽了,果真下手毫不留情,一下比一下重。

才打了不到十下,雲兒已承受不住,閉著眼奄奄一息,聲音都叫啞了,臀部鮮血淋漓,腫了有半指高,青青紫紫,體無完膚,一條命去了半條。她見求救無望,咬牙切齒,嘶啞著喉嚨說:“你這是屈打成招!”

那燕公子不為所動,喝道:“發什麽愣,繼續打!”大有不打死不住手的架勢。一時間板子如雨點般落下,劈裏啪啦,打的雲兒連叫救命的力氣都沒有了,翻著一雙白眼,已是出氣多入氣少。她癱軟在凳上,心想絕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被打死,使盡全身僅余的力氣,斷斷續續說:“你……不是……要我招嗎,好……我說……”打的人聽了,一時住了手。

那燕公子有些詫異,他存心安個罪名要她死罷了,倒不是真相信她要刺殺他,不然在天香院她下的不是瀉藥,而是毒藥了,當下便說:“好,你說!”看她還想玩什麽花招。

雲兒喘過一口氣來,突然伸出手指著魏司空說:“魏世子救我!孫一鳴……臨終前有話交代……”話未說完,五臟六腑一陣劇痛來襲,實在支持不住,頭一歪,暈了過去。

魏司空看著已然昏死過去的她,嚇一跳,連忙走出來結結巴巴說:“公子,公子,我不認識她,這女人心思叵測,故意誣陷我!”其實他內心不是不震驚的,他是江湖四大家族“龍侯史魏”魏家的世子,魏家除了武林地位尊崇,在朝裏也十分有影響力,一般江湖中人都稱他“魏少俠”,只有京城熟悉他的人才會叫他“魏世子”,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她如何知道孫一鳴?一鳴臨終前真的有話留給他麽?一想到此,一時間不由得肝腸寸斷,悲不自勝。

那燕公子眼睛在他們兩個之間轉來轉去,露出疑惑的神情,想了想說:“把她關起來,仔細看守,過後再審。”

魏司空突然朝他跪下,眼神有一絲悲戚之色,低著頭說:“公子,你也知道我和一鳴的事……司空從小就認識你,一塊念書,一塊練劍,從沒求過你什麽,這次司空求你將此人交給我,司空感激不盡!”

那燕公子見他如此,嘆了口氣,轉念一想,留下活口也好,放長線釣大魚,順帶將那個東方棄一網打盡,便說:“司空,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要太傷心了。這女人詭譎狡詐,你切莫輕信她。”

雲兒悠悠醒轉,身上如刀絞一般,火辣辣地疼,那種疼仿佛能鉆入骨髓,一下一下咬著最脆弱的神經末梢。她一口氣熬不住,差點又要暈過去。魏司空坐在一邊不緊不慢喝茶,頭也不擡說:“醒了?現在可以說你是怎麽知道一鳴的吧?”眼神逐漸轉冷。

雲兒眼睛滴溜溜亂轉,“哎喲哎喲——”叫起來,“魏世子,我這會兒一條命只剩下半口氣,你能不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西天,弄點金瘡藥保命丸什麽的,我實在疼的受不了,哪還有力氣說話啊!”

魏司空轉頭見她臉色蒼白,嘴唇咬破了,尚殘留有褐色的血塊,整個人氣若遊絲,身下滿是血汙,一動不動趴在那兒,一雙眼睛怯生生望著他,甚是淒慘。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姑娘家,被打成這樣,確實可憐。加之想到一鳴,心中一痛,軟了幾分,便說:“你忍著點,這是難得的療傷聖藥,止血化瘀,很好用的。”說著一點一點撕開她已嵌入血肉的內衣,親手撒上藥粉,又說:“沒傷到筋骨,將養個十天半個月就會好。”

雲兒疼的哼哼唧唧,痛叫出聲,十指緊緊攥住底下的床單,臉色慘白,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擦著額上冷汗,有氣無力說:“魏公子,謝謝你。”

魏司空挑眉說:“你就這麽放心讓我一個素不相識的大男人給你上藥?再怎麽說,你好歹也是一個姑娘家,難道不知道男女有別,不擔心傳出去惹人閑話嗎?”雲兒轉過頭來,愕然道:“你不是喜歡男人麽?”早已將他當成女人看待。

魏司空聽了,眸光一黯,轉過頭去不再言語。雲兒忙說:“喜歡男人也沒什麽,跟喜歡女人是一樣的,你不要難過。”魏司空因為不顧世俗倫常喜歡男人,可謂驚世駭俗,冒天下之大不韙。許多人勸他都不聽,氣得魏老爺子亂棍將他逐出家門。他背祖棄親,自覺罪孽深重,沒想到結果還害死了孫一鳴,一直為此內疚不已,落落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