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夢醒了

唐譯瞟了他一眼,懶得解釋,雙手放在臉側,眯著眼睛示意她想休息。陳上大驚失色,顫抖著問:“你……你怎麽……說不了話?”唐譯明白他想多了,指著自己喉嚨翻了個白眼。

陳上上前一步,盯著她的脖子想要仔細看看。唐譯靈巧地跳到一邊,用眼神警告他不要過來,並用手指毫不客氣地點著他。

“唐唐,怎麽了?”高明了提著一大碗粥回來,把唐譯拉到一邊。他遠遠地看見兩人在拉扯,以為有人騷擾唐譯,因此對他很不客氣。

聽著高明了對唐譯的昵稱,陳上像是被刺激到了,正眼都不看他一眼,臉上的神情充滿敵意,“你是誰?”

高明了見他們似乎認識的樣子,用眼神詢問唐譯怎麽回事。唐譯不得不從包裏掏出紙和筆,在上面一筆一劃寫道:見到你很高興,希望你以後的生活越來越好。客氣的像是在說官話。她把紙條遞給陳上,接過高明了手裏的粥進去了。

陳上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狠狠地瞪了眼高明了,把紙條撕得稀爛,往垃圾桶一扔,頭也不回離開了。

高明了有些莫名其妙,回敬了對方一個衛生眼。他估摸著唐譯到了,給她宿舍打了個電話。電話接通對方沒有出聲,他忙說:“我知道你不能說話,我說你聽著就成。喝完粥早點睡,別忘了吃藥,還有……”零零碎碎說了一大堆。

唐譯在那頭用手指敲了下電話,算是回答。

當天晚上她疼得一直在床上滾來滾去,根本就睡不著。第二天沒去上課,請了兩天假,第三天已經可以吃軟一點的東西了。因為身體上的疼痛分散了注意力,心理上的疼痛於是變得沒有那麽難以忍受。

她洗了個澡神清氣爽去上課,見人就打招呼。習慣性在最後一排坐下來,拿了本書替高明了占了個座。正低頭找東西,見眼前有道黑影,忙說:“同學,這裏有人——”擡頭看時,卻是陳上,臉色不由得變了。

他雙手撐在桌子上,高大的陰影打在她身上,令她產生一股莫名的壓力。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遲疑了好一會兒說:“你……感冒好了嗎?”

“托您的福。”唐譯語氣充滿諷刺,不想再跟他糾纏不清,她對剛進門到處找座位的馮雯雯招手,“這裏,這裏。”馮雯雯和她同一個宿舍,是個長得有點胖、喜歡看帥哥的可愛女生。她瞥了眼陳上,頓時驚為天人,心癢難耐之下,不顧唐譯暗中掐她,腆著一張臉湊上去甜膩膩地搭訕:“同學,你哪個系的,以前怎麽沒見過你?”

陳上如實稟告:“我大二,國際貿易系的,剛從英國轉學回來。”

唐譯聽的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怎麽比她低了一屆。

馮雯雯忙說:“原來是學弟啊。國外不是挺好的麽,怎麽跑回來讀大學?”

“英國不好。”說完他瞟了一眼唐譯。她似乎沒聽到他倆的對話,該幹什麽幹什麽。

馮雯雯繼續追問:“哦,為什麽不好?”

陳上的回答讓唐譯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吃不飽。”她聽得實在忍不住,嘲諷道:“你父母既然有這個能力送你出國讀書,怎麽也不至於讓你餓肚子。”

馮雯雯搖頭說:“不一定哦。我聽說大部分留學生都很苦的,沒有錢交學費,白天要上課,晚上還要打工,又要受老外的欺負,生了病不敢去醫院,吃不起水果蔬菜……,總之,沒有錢在哪裏都一樣可憐哇。”

唐譯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他會沒錢?哭窮給誰看!

陳上解釋說:“不是錢的問題,是學校的問題。我上的那個中學,是全英國最古老、最軍閥、最混蛋的一所寄宿中學。那個中學什麽都是軍隊作風,與世隔絕,不人道到極點,只有一個小鐵皮箱可以存放私人物品,還要時刻面臨被檢查的命運。一旦查到偷藏的食物,教官當場就美滋滋地吃起來,還讓你站在旁邊幹瞪著眼瞧。”

馮雯雯難以置信,“真的假的,怎麽有這麽變態的學校?”

“嗨,變態的事你還沒見過呢。我們一群來自世界各地的餓狼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到晚上集體喊餓,餓得睡不著覺,於是偷溜出來翻遍學校每個角落,嗅著鼻子到處找吃的,偶然找到一根茄子或是土豆,就這麽嘎嘣嘎嘣生著吃——”

“咦……土豆也能生吃……”

“嗨,土豆算什麽,牛肉都是生吃的,有人餓的狠了,甚至生吃過青蛙。”

她叫起來,“天啊,那豈不成了野人了嗎?茹毛飲血。”

“你以為英國人很文明嗎?想當年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的時候,他們就是一夥強盜。”

馮雯雯趕緊點頭,“對對對,他們就是強盜——唉,你知道八國聯軍是哪八國嗎?”

……

唐譯見他們說個沒完,耳根子不得清靜,點著馮雯雯的額頭說:“你怎麽這麽天真,他胡說八道你都信?瞎扯,你讓他生吞青蛙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