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籟杯

十月底十一月初,秋風瑟瑟,天氣頗有涼意,宿舍樓前幾株傘蓋形的桂花樹發出沁人心脾的香氣,躺在床上都能聞得到。一陣秋雨過後,滿地都是米粒大淡黃色的碎花。唐譯素來怕冷,早早穿上了薄毛衣。中午吃完飯回宿舍的時候,見圖書館前的廣場上擺了兩幅巨型海報,其中一幅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中間雲破日出,突兀地矗立著一只快要倒地的話筒,“天籟杯”三個明亮的大字如一輪圓月嵌在無邊的夜色裏。她覺得這海報做得好,便站在那裏看了一會兒。

大概是學生會的人搞什麽活動,樹下擺了幾張桌子,搖滾樂放得震天響,引得路過的學生紛紛來看。過了一會兒,音樂停了,一支四人樂隊背著電吉他、拿著薩克斯、擺出架子鼓當場唱起歌來,無論是演奏還是歌聲都很專業。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時不時爆發一陣熱烈的掌聲。負責人拿著話筒大聲吆喝:“一年一度的‘天籟杯’又開始了,要報名的趕緊,只要交二十塊錢的報名費,就可以站在十九中最高級別的星光舞台上一展歌喉!”

唐譯聽歌聽得津津有味。謝得迎面走來,下巴微微擡了擡,指著樹下報名的方向以不容拒絕的口吻說:“報個名吧。”

唐譯見到他便莫名的緊張,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學長。”跟在謝得後面的人早把報名表遞了過來。她有些為難,吱吱嗚嗚說:“學長,我,我不怎麽會唱歌……”謝得意味深長掃了她一眼,拉長語調問:“你不會唱歌?”

唐譯被他看的頭皮發麻,幹笑說:“我唱得不好。這個,還是算了吧。”謝得把報名表往她手裏一塞,垂著眼不怎麽耐煩地說:“唱得不好不要緊,頂多被轟一陣就下來了,人生哪能一帆風順呢。”

唐譯在他強大氣場的壓迫下,不得不硬著頭皮把報名表填了。

謝得拍了拍她的頭,沒什麽誠意說:“不錯,不錯,勇氣可嘉。”

當唐譯知道十九中的“天籟杯”是以轟台聞名遐邇的時候,花容失色的她趕緊來找謝得退賽。謝得根本不理她,隨便找個人便把她打發走了。

十九中的大禮堂因為“天籟杯”的舉行被布置得煥然一新。唐譯去的時候工作人員正在調音響、試燈光。人還沒走近禮堂,便聽見一陣擊打樂器的聲音穿墻透壁,從四面八方潮水般蜂擁而至,人的心臟和全身血液也隨之快速跳動起來;緊接著絢麗的彩色燈光從舞台上空各個方向射下來,將整個大禮堂瞬間點亮,夢幻得像是童話中的場景;最後是如雨點般落下的煙火,如一道星光拉成的簾幕,砰的一聲炸開來,視覺上華美到極致。

唐譯本以為“天籟杯”充其量不過是一個校內歌唱比賽,親眼目睹之後卻被它精致、奢華的舞台嚇到了,這陣仗……跟明星演唱會似的。學生會的人幾乎全體出動,又是拉幕布,又是擺道具,忙得不可開交。海報、鮮花、氣球、熒光棒等物堆得滿地都是,這些都可以理解,突兀的是,過道裏裝滿了一筐筐的紙飛機、雞蛋殼、蘿蔔皮、爛菜葉……

唐譯一想到這些東西鋪天蓋地砸到自己身上的場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她在後台轉了一圈也沒找到謝得,卻見到了範從思。所有人都忙得團團轉,只有他一個人優哉遊哉坐在那裏喝水,腿上放著紙和筆,一副坐鎮指揮的模樣。

範從思見到她很驚訝,“你也是來幫忙的?”

唐譯搖頭,苦著臉說:“我是來退賽的。謝學長人呢,我到處找他都沒找到。”謝得此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想見他一面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範從思聳了聳肩站起來,“預選賽這種小CASE他是不會出現的,全權交給我們幾個人負責。”頓了頓問她:“既然報了名為什麽又要退賽?”

唐譯吱吱嗚嗚答不上話,她總不能說是被逼的吧?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我擔心自己唱得不好,有些害怕……”

範從思笑了起來,“不要妄自菲薄嘛,我在電視上聽過你唱歌,聲音很動聽呢。沒什麽好害怕的,‘天籟杯’雖說最出名的是轟台,可是你唱得這麽好,大家鼓掌還來不及呢,怎麽會轟你下台?”看她的眼神滿是鼓勵。

唐譯咬著唇一臉猶豫地說:“我,我沒有經驗……”一唱不好就要被人砸,她還是獻醜不如藏拙好了。

“經驗嘛,都是練出來的,你跟我來。”範從思領著她來到前台,拿過一個麥克風試了試音,笑著遞給她。唐譯疑惑地接在手裏,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就你上次唱的《甜蜜蜜》,好不好?你先試一試。”範從思用眼神征詢她的意見,轉過身去跟工作人員打了一身招呼。不到半分鐘的時間,《甜蜜蜜》熟悉的旋律便在耳邊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