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卷 忘川·雪斂(第4/8頁)

他給葉故派了兩名身手不凡的侍衛隨身保護,換下囚服梳洗打扮後的雪斂容貌精致,像個未及笄的小姑娘,明顯沒法讓人信服她的能力。

葉故自小養在宮外,心思單純,從未經歷過宮中的明爭暗鬥,有很多事他不會做,也做不來。林荊陽明白這一點,所以有些事情他並不打算告訴葉故。

晚飯過後,葉故被叫到書房去看林荊陽挑出來的兵書權術,而林荊陽本人卻來到了庭院。

雪斂坐在院中那棵巨大的紫荊樹下,夕陽從紫色的藤蘿間星星點點地灑下來,落滿她的眉間發梢。

林荊陽來此,只是告訴了她南境三鎮的情況。沁州、濘城、淮州作為三大重鎮,呈三角分布在南境,三鎮互相依靠又彼此制衡,城中駐軍兩萬,令蠻人不敢犯。若能得其他兩鎮的兵力,六萬士兵將成為葉故堅實的後盾。

她坐直了身子,眼神一片了然。

林荊陽的意思她明白,他想借此來試探她的實力,她也知道。

葉故回到庭院的時候,總是在樹下看書的雪斂失去了蹤跡。她性子一向冷淡,平時除了跟著他,根本不會踏出院子。他在府內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她,不由得著急起來。

侍衛安慰他:“雪斂姑娘說不定去處理自己的事情了。”

他想起來,她亦是有秘密的人。她的秘密,從來不曾讓他知道。

葉故等了五日,五日之後的夜晚,雪斂越墻而入,滿身的血腥味。他點燃門口的風燈,靜靜地看著她。

她像是沒想到他會等在院內,一時愣在原地。他提著風燈走近,將燈光湊到她面前,她擡手擋了擋,指尖全是血跡,連面容都憔悴不少。

“你去哪裏了?”

他靜靜地問出這句話,她卻抿著嘴唇不打算回答。他有些動怒,連嗓音都提高不少:“你說過,今後我可以安心地信任你。雪斂,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麽信任你?”

她皺了皺眉,繃直的身子卻緩緩放松,靠在紫荊樹上,從懷裏摸出兩個東西,遞到他面前:“殿下,這是濘城和淮州的駐軍兵符。”

他面露訝然,卻遲遲沒有伸手去接,只是問她:“你消失了五日,便是去取這些東西?南境三鎮相隔甚遠,你是如何只花了五日時間往返?”

其實哪裏還需要問,她臉上的疲憊和憔悴除了五日不眠不休,還能是如何。

濘城、淮州駐軍森嚴,兩位都督更是身手不凡,她是如何在這樣危險的境地下盜取了兵符,他不難想到。

明月當空,空中飄起紫荊的幽香,他向前一步將她箍在懷內,強忍著怒氣:“雪斂,你記住,你是我的侍衛,只能聽命於我,而不是別人!”

她半仰著頭,看著他因怒意而微微顫抖的下頜,半晌,輕聲道:“是,殿下。”

翌日,葉故聽聞濘城都督和淮州都督被刺殺身亡的消息。這件事做得極其隱秘,雪斂上路的時候,林荊陽派出的人便跟了上去,兩位都督死後他們用雷霆手段控制了局勢,如今南境三鎮都已掌握在林荊陽的手中,只要都督身亡一事不被上報,朝廷永遠都不會知道。

第伍章

林家因蓮妃得寵而深受皇恩,林荊陽曾掛帥南征軍三下南蠻,大獲全勝,是一名久經沙場的老將。盡管如此,在林家最如日中天的時候,他也不曾在上京謀過任何官職,而是請旨駐守沁州,一守便是十余年。

他不是不擅官場,而是看透了官場,比起在朝中曲意逢迎揣摩皇帝的心思,不如握著兵權天高任逍遙。蓮妃很信任這個哥哥,才會讓葉故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他,並且不留余地地相信他。葉故跟著這個舅父,能學到很多東西。

他常常帶著葉故閉門商討,一待便是一日,隨他南征北戰的良將也逐漸引薦給葉故,沁州的氣氛隱隱變得凝重起來。

雪斂總是守在書房外,待葉故出來後便寸步不離地跟著。大家都知道葉故身邊有個貼身侍衛,長得玲瓏可愛卻滿身寒意,有著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武功。

有些機密的書信林荊陽仍舊會選擇讓她去送,自盜取兵符一事後,他對這個小女娃已經另眼相看。

每當她完成任務回來,總能看見葉故黑著臉坐在紫荊樹下生悶氣。他俊朗的眉眼已經逐漸長開,在她面前卻仍露出孩子氣的模樣。

初秋之時,她從潼關回來,恰好趕上他的生辰,回到庭院時,他正坐在屋前石階上吃著一碗壽面。屋檐花燈投下朦朧的光影,他孤零零地捧著碗,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於黑暗中。

她站在門口偏頭看著他,莫名有些想笑。

他聽見笑聲擡頭看過來,眼底閃過一片光芒,轉瞬又暗下去:“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紫荊花已凋謝大半,月色透過枯枝零散地落下,她踩著月影走近,憋著笑似的:“不回來,這個東西怎麽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