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把我的人還給我,現在!馬上!(第3/6頁)

她氣得渾身發抖,咬牙道:“你們這麽做,官家可答應?”

陸尚宮不由發笑,“官家答不答應是後話,生米做成了熟飯,一切自然就好了。娘子獨擅專房,一人吃飽,眾人受餓,未免有失公允。官家今天宴請眾臣,又遇上戰事大捷,心裏高興,多喝了兩杯,回柔儀殿時,只怕連人都認不得了。待開了這個頭,認人的毛病自然也就好了。所以太後請娘子讓讓賢,勻出些機會來給別人,一則為皇嗣著想,二則也為娘子博個好名聲,兩全其美。”

她們說這麽多,無非是要讓她死心,也確實做到了,她好端端的一個人,瞬間被紮得千瘡百孔。努力掙起來,想往外去,被她們輕巧一推,便將她推得重新跌回地上。

她顫聲道:“你們放我走,我要見官家。”

鄭尚宮搖頭,“我勸娘子省些力氣,這是巷子最深處,叫破了喉嚨都沒人聽得見。娘子還是認命罷,禁庭原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永巷裏有多少冤魂,數都數不清。這裏曾經住過太宗的魏美人,高宗的獨孤妃,哪個不是寵冠後宮?娘子應該慶幸,太後還念及舊情,沒有趕盡殺絕。若當真一杯毒酒灌下去,官家也救不了你。那日讓娘子回湧金殿,娘子沒有答應,就應該料到會有這天。且等兩日吧,官家若還在乎娘子,到時候自然放你出去。”

她心裏亂得厲害,腦子卻清明,太後不殺她,不過是不確定官家的態度。過了今晚,明日官家會找她,如果不好收場,大不了放她出去;如果能遮掩,那麽毒酒和白綾還會遠麽?

她們說完了要走,她掙紮著叫住她們,哀聲道:“兩位尚宮且留步,我有幾句話想同你們說。”

那兩人果真站住了腳,福身道:“娘子請講。”

“我與官家情深,你們應當是知道的。明日……也許是今晚,官家必定會滿世界尋我。汴梁城那麽大,上次班值兩日就能發現我的行蹤,這次也不會例外。”她知道現在不能硬來,只有好言好語同她們商議,才能留得一線生機。只是縛住了手,起不來身,匍匐在地,姿勢狼狽也顧不得,急急道,“我不與你們兜圈子,只想請二位通融些。太後縱然勢大,這天下卻還是官家的天下。太後總有老去的一日,到那時二位不要找個新的靠山麽?只要我活著,東山再起指日可待,二位如今若對我施恩,他日我必定視二位如心腹。你們將我放了,我去求官家,許你們重金,或放你們出宮與家人團聚,如何?”

尚宮一輩子不得出禁庭,若能回去,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不過對於有家口的人來說是個誘惑,對無家無業的人,風過無痕罷了。

陸尚宮倒轉頭看鄭尚宮,鄭尚宮卻連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絕了,“承諾固然令人心動,也要有福消受才好。我們奉太後之命,不敢有半點二心。娘子還是靜待吧,是去是留,看太後的意思。”

她們走了,轟然關上了門,把她留在一片黑暗裏。屋子沒有窗,對面是夾道,只有縱橫交錯的欞子上滲透進一點難以分辨的深藍。她從小就對這種密閉的空間有難以言說的恐懼,把她關在這裏,簡直是逼她去死。手綁得很緊,掙不開,她跌跌撞撞站起身,又急又怕,混亂裏用頭撞那門,撞得額角劇痛,卻停不下來。慢慢有蠕蠕的感覺爬過臉頰,她聞見腥甜的味道,料想大約是流血了。

顧不上了,她心裏刀絞似的,如果官家誤把別人當她,那以後該怎麽辦?她一直知道自己氣量狹小,雖然身在後宮,卻不願意同別人分享他。他是她一個人的,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會雨露均沾。當真發生那樣的事,那麽他們之間的感情大概就只剩死路一條了。

她叫得嗓子發啞,直到喊不出聲,沒有人來幫她。最後精疲力盡癱坐下來,徹底陷入絕望裏。原以為已經歷盡了苦難,其實錯了。她活著,就是為了讓老天爺解悶,想起來便作弄她一番,饒是再堅強,也覺得快支撐不下去了。

她背靠著門,這樣陰冷的地方,凍得她直打哆嗦。其實她沒有吃過太多的苦,西挾是名義上的冷宮,物質上從來不匱乏。現在呢,關在這森森的黑屋子裏,唯一心疼她的人喝醉了,也許要到明天早上才能發現。發現時,大錯恐怕都已鑄成了。

她閉了閉酸澀的眼睛,心漸漸燒成了灰,連最後一絲微芒都熄滅了。手臂反綁著,肩胛要脫開一樣,她咬著牙狠狠往外退,手腕幾乎勒脫一層皮,那些痛都不算什麽了。努力了很久,終於擺脫束縛,重新鼓起勁來撼那門,可惜還是紋絲不動。她雙手抓著門上欞子,頹然往下垂掛,似乎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她控制不了自己,馬上就要發瘋了。瞠大眼睛倉惶四顧,只有黑暗。這窄窄的牢籠,隨時會把人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