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哪怕你不對我歸心,哪怕你算計我(第2/9頁)

他看他一眼,沒放在心上,整整中單登輦,不耐道:“快些,時候差不多了。”

錄景不知道其中緣故,未敢多言,只得揚聲喊起駕,眾人簇擁著禦輦往宮門上去了。

皇後送走了人,又懶懶倒回床上。這時天還沒有亮,天地間朦朦地暈染一層深藍,燈籠的鐵鉤掛在檐角,被風吹得搖擺,偶爾發出吱吱的兩聲輕響。

迷迷糊糊又睡一陣,醒來已經到了辰時。忙起床梳妝打扮,收拾好了去寶慈宮請安。

貴妃一向是比較早的,她不得今上寵幸,但與太後相處十分融洽。秾華提裙上台階,她領著先到的嬪妃們按序站班,等她進門時欠身行禮,恭祝聖人金安。

秾華請眾人免禮,恭恭敬敬向太後納福,太後點了點頭,賞她在身側坐下。禦廚送松仁奶酪進來分與眾人,太後手裏捏著銀匙,偏過頭問:“皇後今日可好些了?”

想是問她受驚可好些吧!她含糊應道:“謝孃孃關心,歇了一晚上,今天心裏安定下來,已經好多了。”

太後垂眼在碗裏攪了攪,悵然道:“我聽了消息,心都要震碎了。好好的在宮門上舍酒,怎麽會遇上這種事。這重光也是,既然還活著,三四年裏怎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復看秾華一眼,“皇後與他早就相識麽?”

不管怎麽樣,雲觀的身份太特殊了,他的存在在所有人眼裏都是陰謀,與他沾邊,總與陰謀息息相關。殿裏眾娘子神情不變,手上動作卻慢了,拔長了耳朵聽她的解釋。昨日官家替她圓了謊,但太後未必養在深宮萬事不知,她若是撇得一幹二凈,反倒顯得假了,便道:“回孃孃的話,我與懷思王幼時是相識的,他在綏國為質子,曾經有過兩面之緣。昨日舍酒時他混在內侍裏,我並未留意他,其實多年未見,就算他站在我面前,我也認不得他。官家前一日知會過我,讓我露個面便回宮,我將酒端子交給了賢妃進左掖門,這時候他才來同我說話,說要見官家,請我傳達。”

太後側目看她,“他是前太子,是先帝的血脈,要見官家做什麽不直接入朝,卻要通過你?”

秾華擰了眉頭,不解道:“臣妾也想不通呢,照理說,以他的身份要見官家並不難,何必兜這麽大的圈子!後來諸班直到了,官家也到了,懷思王脫不得身,便挾持了臣妾。”

今上與雲觀的恩怨都從皇位上起,太後是今上生母,一個名利場中討生活的人,不會不知道其中緣故。連她都在裝糊塗,她若聰明,就應該將計就計推說不知情。所以球踢來踢去,重新又回到了太後面前。

太後自然不會深挖,只模糊掩蓋過去,輕輕嘆道:“我身在禁中,前朝的事已經許久不問了,究竟裏頭什麽緣故,我也鬧不清楚。皇後無虞便好,要有個長短,我看官家頭一個不能放過重光。”邊說邊舀起奶酪喝了一匙,誰知嗆到了,掩口咳嗽起來。

秾華忙起身替她捶背,“孃孃無需擔心,官家運籌帷幄,事情總會圓滿解決的。”

太後頷首,將盞擱在了一旁,“我看重光來勢洶洶,不知他心裏什麽打算。官家念及手足之情,他卻未必。想是裏頭有什麽誤會……隔了四年死而復生,怎麽弄得《山海經》似的!”

貴妃一語中的,“總逃不脫想奪位。若是要回朝,正大光明上紫宸殿面見官家,他是官家手足,總不會虧待了他。如今他這樣心懷叵測,又劫持聖人,能做出什麽好事來?我們這些人是依附官家而生的,好壞都分得清。若有人想謀朝篡位,用不著講什麽理,連根鏟除就是了。”

持盈的話一則是為討好太後,二則頗有含沙射影的意思。秾華看了她一眼,“貴妃才大安,不要太激動了。前朝的事自有官家處理,宮眷還是不議論為好。禁中娘子多,莫弄得人人自危。昨天是個巧合,恰好逢舍酒,宮門大開。往後沒有這樣的機會,他要入大內也不容易。本宮已經吩咐下去了,命各處門禁加強戒備,娘子們可高枕無憂。”

她端著架子一番義正言辭的話,娘子們都欠身領命。貴妃畢竟身份在那裏,口無遮攔失了體統。不過她也不急,悠哉轉了話題,對太後笑道:“昨日烏戎使節來朝,帶了些本國的特產,有溫柑和甘棠梨,都分與各閣了。另剩下幾張上好的狐皮,叫她們打理妥當,送與孃孃和聖人做氅衣。”

正說著,錢十貫匆匆進來,風風火火的樣子引人注目。見眾多娘子在場,便放緩了步子向上揖手,湊到太後耳邊道:“朝堂上出了大事,懷思王先發制人,著朝服於宣德門上擊登聞鼓。軍頭司欲拿下,無奈圍觀百姓眾多,竟不能奈他何。懷思王上朝與官家對話,眾臣都看著,紫宸殿中還有外邦使節在場,官家發作不得。倒是未提及其他,只說這幾年陰錯陽差流落在外,甚是思念官家,連昨日挾持皇後的事都輕描淡寫蓋過了……如今看來,只怕要還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