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繞了這麽大的圈子,原來真的只為和他相遇(第3/8頁)

他坐著沒動,“你睡,我在這裏陪著你。”

她悶聲道:“不用,你走吧。”

她還在生氣,他知道。中晌吵過之後他也反省,錄景說哄女人不能硬碰硬,就像市井裏做買賣一樣,總要有一方表現出和解的意願,事情才能有轉機。他和她相處時間不長,但是之前通了那麽久的信,多少對她有些了解。她不像是肯伏低的人。再說自己做的那些事……實在不怎麽光彩,他也感覺慚愧。朝堂上天威不可褻瀆,到了禁中雖是君臣,也是夫妻。背著人下個氣,似乎沒有什麽掃臉的。

她態度冷硬,他有些低落,隔了會兒才道:“苗內人說你一個人會害怕,所以我留下陪你。”

她聽他這麽說,嘴角莫名垂下來,賭氣道:“我不要你陪,官家自去養傷。”

他也受得冷落,不聲不響,只是嘆了口氣。

她反倒流下眼淚來,無聲地啜泣。然後他的手落在她肩頭,緩聲道:“我先前態度不好,但說的都是實話。我愛慕你,做了那麽多,全是因為這個原因。你一定覺得我古怪,僅憑一幅畫像幾封書信,就喜歡上一個人,其實不是。我十三歲那年曾跟翰林去過建安,你在宴上把遄死念成踹死,當時我在場。”

這倒出乎她的預料了,她訝然轉過身來,努力地回憶,仔細端詳他的臉,“那次的宴會是我爹爹招待遠客,並沒有說是鉞國皇子啊。”

“你爹爹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喬裝入綏,有我自己的目的。”他頓下,微微笑了笑,“大婚當晚那首兒歌我曾教你唱過,可惜你似乎已經忘記了,連同我這個人,一道忘記了。”

他越說秾華越覺得不可思議,那麽久遠的事了,他卻記得那麽清楚。

他很難堪,別過臉不敢看她,語氣卻很堅定,“我認識你在十年前,甚至比雲觀更早。所以我沒有瘋,也並非為了一時獵奇。至於那個面具……我只是沒有勇氣面對你,我有點……害怕。”

她愕在那裏,不知道怎麽形容此刻的心情。仿佛輕松了,但又莫名的沉重。他的眼睛籠著一層霧氣,看上去讓人心酸。這算什麽呢,苦戀十三年?怎麽可能,那時她才六歲!但是印象中的確有這麽個人,俊秀的少年,立在夕陽下,對她輕輕微笑。

她閉上了眼,“什麽時辰了,是在做夢吧?”

他說沒有,“快到子時了。”

“你坐了兩個時辰麽?”她心裏很難過,難過得沒法描述。突然覺得一切都令她厭惡,這和她原本設想的不一樣,簡直像個杜撰出來的故事。然而都是真的,記憶的確模糊了,但只要有人提起,她還是能夠分辨真偽的。

她徐徐嘆了一口氣,“時候不早了,官家上床來吧!”

他緊繃的神經終於松懈,忙依言褪了鞋,在她身側躺下來。

她重又背過身去,“半夜裏腦子糊塗,明日再議。”

他說好,“你肚子還疼麽?我讓她們給手爐換炭。”

她說不必了,“怪燙的,肚子都快燙出水泡來了。”仔細感受,依舊隱隱作痛,便瑟縮了下,復蜷縮起來。

他靠近些,她能察覺,也許同她相隔只有幾分的距離。她有點緊張,本想往內側挪一些,他的手探過來,擱在她的腰側,然後慢慢挪動,居然鉆進了她寢衣裏。

她扣住他的手尖低叱:“你幹什麽?不要以為我不敢打你!”

他微微吸了口氣,被她抓住了傷處,依然忍著,和聲道:“我想給你焐著。”

“焐著?你打算摸我的肚子?”她覺得不可思議,“我警告你,別仗著身份壓制我,我可是……”

“除了有頭腦,還很有尊嚴。”他接了她的話頭,用力把她按回去,“男人的手掌暖和,比手爐好用,你可以試試。”

她還是不相信他,“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亂摸!”

他不耐煩了,寒聲道:“我身上有傷,打不過你。”

既然如此,那就姑且試試罷,“不能亂動!”

他沒說話,有些蠻狠地把手壓了上去。

她的肚子冰冷,他以前都不知道,原來女人身上會這麽涼。那圓圓的肚臍在他掌心裏,她應該很舒服吧,痛快地舒了口氣。他卻有點後悔了,作繭自縛,這漫漫長夜,接下來怎麽度過才好呢。

近來總是晚睡,夜越深越精神。他心頭有很多事堆積,朝堂上的、七夕的刺殺案、還有她。

低頭看,她先前不安穩,睡夢裏眉頭都緊皺。後來大概好些了,漸漸舒展開,鼻息咻咻,像只小獸。

有時覺得她可笑,一個空有滿腔抱負,卻頻頻出錯的傻瓜。初入禁庭時那樣沉著驕傲,他以為她真的長大了,甚至準備拿出對待強敵的姿態來面對她。結果到現在,她與他在一起,很多時候還是稚嫩的,根本經不起他下手。就像他自己說的,若不是早前有交情,他願意縱容她,她現在還能有命活著麽?能力完全不對等的兩個人,他遷就著,也許時候長了反倒成了她的手下敗將。因為狠不起心腸來,她若強大些,情況又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