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星月無光(第2/4頁)

內心瞬間湧上一股洶湧的感情,我很想很想跑下去見他,哪怕只是一個擁抱也好,一個擁抱足以抵過一切。可是極力忍住了。離的這麽近,咫尺卻是天涯。我輕聲說:“這麽晚了,明天還要上班,該歇了。”他“恩”一聲,說:“等會兒就睡。”我看著窗外,柔聲問:“為什麽睡不著?”他沉默著,許久沒說話。我忽然說:“我給你唱支催眠曲,你就睡著了。”淺吟低唱“春風吹呀吹,吹入我心扉,想念你的心,砰砰砰跳不能入睡;我說你呀你,為何不懂落花的有意,只能忘著窗外的明月……”

他喊:“艾——”聲音聽起來有一絲的顫抖,仿佛有千言萬語,欲說還休。我阻止他說下去:“好了,有沒有一點睡意?快睡吧,我也該休息了。”他過了好半天才說:“恩,好,你睡吧。”我走過去關燈。黑暗無聲無息的壓過來,幾乎令人窒息。拉開窗簾,外面的微光射進來,隱隱約約看見他那輛停在樓道邊的車子。我拉大窗戶,上半身趴在窗台上。風吹起亂發,不過不覺得冷。

他在樓下守著我,我在窗邊看他,在無人入睡的夜裏,茫茫然一片黑暗。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聽見引擎發動的聲音,車燈驀地一亮,消失在視線的盡頭。我回身開燈,已經是淩晨四點。吹了夜風,頭有些暈,我昏沉沉的爬上床,臉頰一片冰涼。

毫無意外,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塞鼻子咳嗽,咳的整個胸腔都疼了。強撐著去上班,實在不好意思再請假了。中間溜到藥店去買了點感冒藥,吃了還是不見效,一直有些低燒。我邊揩鼻子邊接電話。操曹在那邊問:“怎麽了?聲音又沙又啞?”我咳了一聲,忿忿的說:“感冒了,都一星期了。”他說:“聽起來挺嚴重的。你看醫生了嗎?”我說:“吃藥了,就是不見好。”他說:“那你去醫院看看呀。”我說:“沒必要。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拖一拖就過去了。”醫院是人去的地方嗎?那貴的,得再脫一層皮。

他口氣嚴肅的教訓我:“續艾,你還不趕緊去醫院!萬一小病演變成大病,後悔可就來不及了!都一個星期了,再發燒可就燒成肺炎了!你說大病怎麽來的?還不是平時不注意,總以為沒事沒事,到最後想治都治不了!”我被他說的確實有點心驚膽顫,萬一真弄成肺炎可就麻煩了。忙說:“你別再嚇唬我了,我去醫院還不行嗎?”看來還是去一趟吧,雖然自己覺得沒什麽要緊的,不過花錢買個放心。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

去醫院之前先去了一趟附近的銀行,進醫院能不準備著錢嗎?翻著包裏的卡,估計都沒什麽錢了,這個月的工資還沒到賬呢。唉聲嘆氣的插了一張卡,按了查詢賬戶,掃了一眼上面顯示的數字,簡直不能相信,“一,二,三,四,五,六,七……”,天!七位數?我再數了一遍,確定不是自己眼花,還是不敢相信。抽出卡,又插了一遍,還是七位數。天降橫財,我頭腦不但沒有發熱,反而覺得恐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顫抖著手查進賬清單,四月二號轉的賬。果然——,是林彬。我差點站立不住,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這張卡是林彬給的,他是預感到自己會出事是嗎?所以老早就把錢往我這張卡上轉移?過年的時候他說跟人合夥做藥劑生意發了,我還不相信,現在看來——可是,他怎麽會有這麽多錢……馬哥那些人之所以不放過他,跟這筆錢有沒有關系?我覺得心口一陣又一陣悸痛。他真是到死還是想著我,可是他——他為什麽就這麽走了呢?我哽著喉嚨,痛的差點緩不過氣來。

操曹打電話問我:“不說去醫院嗎?你人呢?還沒下班?”我用手背擦眼淚,清了清嗓子說:“沒,下班了。在旁邊的銀行呢。”他說:“那你過來吧,我在路口邊等你。”我搖頭:“謝謝,我覺得好多了。不去醫院了。”他有些急了,說:“聲音挺起來更嚴重了,一定要去醫院看看。”我邊走邊說:“不去了,過兩天自然就好了。誰感冒不得十天半個月呀。”

沒心思和他說話,站在站台上等車,人木木的。以前老罵林彬不務正業,一無是處,可是現在,忽然記起他許多的好處來了。小時侯嫌雖然嫌我,可是誰要真欺負了我,他第一個不放過別人;父親槍斃,母親生病,我那時候又小,家裏的醫藥費全是他一個人張羅的,所以他才不能正正經經的找點事做。不然,到哪裏去籌那麽大一筆錢?上了大學,他雖然也惹事生非,可是每個月給我的生活費從來沒有斷過,每到月底按時打在卡上。像他那樣一個窮一時,富一時,連自己都沒底的人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後來是我自己不要,他才不給了。知道我被學校開除了,連夜從廣州那邊趕回來,見了我,卻又什麽話都沒說。再怎麽跟我吵架,翻臉,也絕口不提此事。那次被人砍了一刀,也一直是他來醫院照顧我,雖然沒什麽好臉色,還罵我活該……以前的那些事就像電影一樣,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我只覺得淒涼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