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飛蛾撲火(第3/4頁)

他知道我要走了嗎?我還是病人呢,會不會來看我?以後再碰面的機會恐怕不多了。只要再見一面就好了,就當是離別,我忍不住期待。一整天心不在焉,從中午就開始等,不停的看時間,坐臥不安。一直到夕陽西下,夜幕低垂,依舊只有我一個人對著椰林墜斜陽,白浪逐沙灘。終於聽到汽車的聲音,我從坐椅上跳起來,顧不得疼痛,一瘸一拐的往前跑。

看見從出租車上走下來的李大叔,不由得問:“大叔,只有你一個人嗎?”他奇怪的問:“是呀,怎麽了?”我瞬間失落到海底的最深處,懦懦的問:“我原本以為,以為宋令韋他會——”強忍著沒有再說下去。李大叔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說:“宋先生住在凱悅大酒店。一下飛機就和人談生意,晚上還有應酬。不過,他讓我把車留下,先回來。”

我笑說:“是呀,是呀——,宋先生一向很忙……”接不下去,立即轉了個話題:“大叔,這麽晚了,你吃飯了沒?”他連忙說吃過了。我再也說不出話,轉身就走。我到底在癡心妄想些什麽!林艾,你這個沒有原則的天字第一號大傻瓜!李大叔是個很謹慎的人,從來沒有問過我和宋令韋是什麽關系。

又是一整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不過我早已習慣。再多的事,慢慢的也就習慣了。不正常的可以習以為常,奇怪的可以見怪不怪。淩晨兩點,我還躺在床上讀白居易的“長恨歌”以作催眠。這麽拗口的句子,這麽無聊的事情,我怎麽還沒有昏然欲睡?將手中的書往臉上一蓋,再次嘆息。黑眼圈已經一日比一日嚴重,長此以往,如何是好?不想再服毒了——安眠藥不就是毒麽!

萬籟寂靜,隱隱約約似乎聽到汽車的聲音。渡假別墅其實和荒郊野外沒什麽區別,一到晚上,人跡罕至。我有些納悶,爬起來側耳傾聽,除了海風拂過樹木沙沙沙的聲音,什麽都沒有。剛才一定是幻聽,白天想的多太了。唉聲嘆氣打了個滾,整個人陷在被子裏。為什麽老是失眠?我是不是該去看看心理醫生?難道是因為林彬的事嚇著了?我又開始天馬行空,胡思亂想。

忽然真真切切看到窗簾縫裏透進來的燈光,我連忙爬起來,扯開窗簾,正好看見一輛車子漸漸遠去,車燈在濃黑的夜裏分外刺眼。原來剛才真的有人來過!我不顧一切跳下樓,右腳還是有些疼。“啪啪啪“一路開燈,打開門跑出去,外面重歸於寂靜黑暗,仿佛剛才那幕是夢中的幻景。我也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或者根本就是做夢?

怏怏的進來。被人知道了一定以為我神經有問題,該進精神病院治療了。憑空想象,還信以為真,一定病的不輕才會這樣。沒精打采帶上門,正要上樓的時候,轉頭看見桌子中央擺放著一個盒子,十分醒目。晚上吃飯我剛收拾幹凈的,現在——。我立馬跑過去,心跳的十分厲害。顫抖著手打開來,裏面靜靜躺著一粒鉆戒,在燈光下發出璀璨的光芒,射的我眼睛一時不能適應。

我哆嗦著手拿起來,側著看,裏面果然刻了一個“夕”字。六克拉的鉆戒,雖不是絕無僅有,對我來說卻是獨一無二。夕是惜的意思,爸爸訂制加工的時候讓人刻上去的,表達了對媽媽的疼惜之情。奔騰的情潮洶湧而出,氣勢磅礴,瞬間將人淹沒。這是媽媽的戒指,是媽媽的戒指!他是怎麽找到的?是怎麽做到的?剛才他真來過了!不是幻覺,他真來過了!就為了給我這個嗎?心如刀絞,欲哭無淚。我撫著胸口,心裏面堵的實在難受。

我緊緊攥住戒指,激動的無以復加。赤著腳跑出去,想要追上去,想要見他,想要擁抱,想要倒在他溫暖的懷裏恣肆的哭泣——我的思念終於崩潰決堤,情感沖破理智一瀉千裏,再也收不住了。可是高高的椰子樹下只有我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裏,像夜的影,無聲無息,即將被吞噬。

右腳剛好,受不了這樣的折騰。我坐倒地上,一時起不來。就這樣擦身而過,一去不回了嗎?我嗚咽的說:“宋令韋,你贏了,我真後悔了——”我顫抖著身體,想要站起來,可是頭昏眼花,幾欲暈倒。

突然有光朝這邊射過來,我詫異的擡頭。車子去而復返,在我身前停住了。他伸手扶我起來,刹那間,英勇的像故事裏的騎士,溫柔的像夢中的情人。我不會再有這樣濃烈的感情了!從見到他那一刻起,一直緊崩掙紮的弦終於斷了。我徹底舉械投降。簡直不敢置信,仍然坐在地上,喃喃的問:“你怎麽回來了?”

他嘆息一聲,打橫將我抱起。短短一段路,我臉一片濡濕。我只是一個勁的問:“你怎麽回來了?”他抱著我坐在沙發上,指著墊子上的牛皮紙袋說:“落下東西了——幸虧落下了!”是的——幸虧落下了。我仰起頭,哽咽說:“你還走不走?”他吻我的眼睛:“好,我不走。”說著抱緊我。他的懷抱比我想象中還充實還溫暖,仿佛可以治療一切的傷痛。我悶在他胸前,嗚咽:“宋令韋——,嗚嗚,你總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