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彈劾齊國公爵位名不正言不順?”王玨漫不經心的重復著兒子的話,拈起了一把泥土在手裏撚了撚,貌似有點幹了,需要澆水嗎?王玨發愁的看著地裏顯得非常萎靡不振的青苗,他都每天都堅持施肥、抓蟲、澆水了,怎麽他的蘿蔔看上去還是那麽萎靡?已經進入養老階段的王玨這幾天日子過得非常悠閑,每天養養花、逗逗鳥,聽聽家中歌舞姬彈唱,最近又開發了一個新愛好——種地。每天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他後院這三分地上。想起在任時忙得連睡覺時辰都沒有的日子,簡直往事不堪回首!

“是的。”王玨的長子王銘垂手站在王玨面前,看著即使做著蹲在地上這種不雅的舉動,依然顯得十分的從容優雅的父親,他簡直想哭了,父親你不能因為致仕了,就連兒子、家族都拋棄了吧?有王玨這麽一個過分強悍精明的老爹在,王銘這輩子過的非常舒服,既不用擔心家族前途問題,也不用擔心自己前途,不過這種舒服的日子在老爹致仕後就沒了,身為王玨的長子,他義不容辭的擔起了王家的重任,這些日子他瘦了一大圈。

王玨瞄了一眼愁眉苦臉的兒子,“這是陸家的事,與你何憂?”

“父親,這些天敏行一直待在官署沒有回陸府,對下面人的刁難也沒什麽舉動,朝廷還有人彈劾阿劫爵位名不正言不順……”王銘跟陸訥年紀差不多,沒出仕前兩人交情還不錯,後來陸訥離京遠任後,兩人才漸漸淡下來了。外人都說陸訥是靠著裙帶關系從地方調回中央頂了父親的位置,王銘卻不這麽認為,敏行比自己能幹多了,要不是這些年先朝有意打壓,他早就能進建康了。本來父親也要致仕,王銘對自己本事很清楚,父親那個位置不是他能接替的,讓敏行接替總比讓其他人好,所以陸訥任職後,他一直很幫陸訥。不過現在會有人彈劾阿劫不能繼承齊國公爵位,難道陛下真的想要動陸家?

“你難道覺得這是陛下的示意?”王玨挑眉問,對這個長子,王玨實在是又愛又愁,愛他個性老實敦厚,對兄弟姐妹都真心相待,但有時候又愁這孩子太老實了……王玨最郁悶的就是,自己六個兒子沒有像自己的,連孫子都沒有能讓他看得上眼的。王玨長嘆,後繼無人啊!這是他最憂心的地方。

“父親你是說這彈劾的帖子不是——”王銘愣愣的問,難道不是聖上或太子讓人寫的?不過看到父親失望的眼神,他不由自主的羞愧低下頭,他實在太笨了,要是他有表弟袁敞一半聰明就好了。

王玨位極人臣多年,如何看不破兒子的心思,但是他沒有點破,“齊國公是陸太傅生前就過繼到自己長子名下的嗣孫,前宋文帝親自冊封齊國公,歷經文帝、仁帝、湣帝三朝,怎麽不名正言順?”王玨耐心的給兒子解釋道,齊國公不過一個史官,陸家的名聲靠的從來不是齊國公,高威就算要打壓陸家也不會去動齊國公府的爵位。

“史家陸”陸家在天下學子的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可能動搖的,高威再莽勇也當了這麽多年中護軍,怎麽可能做出這麽蠢的事。湣帝是末帝,鄭啟、鄭桓不是,高威是前宋臣子,他可以篡位、可以殺光前朝皇室,但是面子上的事他一定會做的,比如說厚葬湣帝、給湣帝一個還算厚道的謚號,比如登基後親自祭拜前宋武帝、文帝……陸琉也才死了十來年,他的竹紙、印刷術以及深入地動腹地最後殉職的事跡,迄今仍被人津津樂道,高威怎麽會出這種昏招?

“那是誰?”王銘很順勢的問了下去。

“自己查。”王玨對兒子笑得溫文,雖然他很想把手中的澆水的銅壺砸到兒子的榆木腦袋上!他不能生氣,生氣會短壽的,在他沒把合他心意的後輩養出來的之前他絕對不能死。

“唯唯。”王銘連聲應是。

“你安排下,後天我會親自去族學安排考試。”

“唯。”王銘剛想離去,又想起他是向父親討主意的,“父親,那陸家——”他到底要不要幫敏行?

王玨簡直想嘆氣了,這小子也年紀一把了,怎麽就這麽不開竅呢?“不過是只跳梁小醜罷了,沒人會當回事,你也不要理,平時官署裏能幫陸敏行就幫,注意別落人口舌就好。”

“我知道了。”王銘松了一口氣,他還真對敏行做不到見死不救。

王玨看到長子滿臉慶幸,又覺得憨厚些就憨厚些吧,積善之家必有余慶,兒子這樣總比紈絝好,等王銘走後,他注意力又專注回他的蘿蔔田上,“這下熱鬧了。”他輕笑了一聲。

正如王玨所料,彈劾齊國公的爵位奏折一送到高威手中,高威就把那官員破口大罵了一頓,他可不會什麽語言的藝術,直接罵那人吃飽了太閑,不幹正事管起別人家務事來了,人家喜歡過繼孫子管你毛事?要是覺得當官無聊,就給老子回家種地!要不是太子、齊國公、陸中書求情,那人就要被高威奪了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