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早春的城外,春意還沒漫透,柳樹先綠,春風徐徐的吹來,還帶著晚東的絲絲寒意。早春的蘆葦蕩一掃冬季的頹敗,鮮嫩的綠意隨著春風染上蘆葦,半空中響起了春燕的呢喃,暖陽明媚,天空純凈的仿佛一塊清透的藍寶石。養了一個冬季的魚兒在清澈見底的池水中挺著大大的肚子遊動著,想給自己孩子找個舒適的新家。突地一張漁網撒下,不少魚兒們搖著尾巴逃走了,但還有幾條特別呆憨的傻乎乎的落入了漁網中。

漁網一到岸上,魚兒就拼命撲騰著身體,努力的要逃回水裏,肥嘟嘟的小胖手對準一條看起來最大的一尾魚,頭尾一抓,“阿姑!阿姑!看大魚!”粉妝玉琢的小胖娃笑眯眯的朝岸邊跑去。

岸邊一竹涼亭中一素衫少女憑欄而坐,亭下兩名垂髫小鬟在一叢迎春柳下烹茶,而聽到胖娃娃中氣十足的叫喚,少女莞爾,毫不吝嗇的誇獎侄兒道:“阿劫,真厲害!”

“咯咯——”阿劫將魚丟給侍女,張開手臂,就要往少女身上撲。

“小郎君,先洗手。”侍女連忙將阿劫攔住。

阿劫嘟了嘟嘴,但還是乖乖了洗了手,才湊到了阿姑面前,“阿姑,我們今天吃我抓的魚好不好?我想吃烤魚。”

“好。”陸希笑著摟著他,“一會就你親自烤。”陸希早看出來了,他哪是想吃什麽烤魚,就是想玩而已,不過平時阿劫的課業已經夠緊張了,難道出來玩,陸希也不忍心拘著他。

“那阿姑我能不能去騎馬呢?”阿劫雙目亮晶晶的問。

“唔,要讓耿叔帶著你。”陸希說,耿叔是教阿劫習武的武師,也是陸家的部曲。

“好!”阿劫聽了開心的跳了起來,“我這就去找耿叔!”

陸希搖頭失笑,“姑娘。”春暄笑著走了進來,遞給了陸希一封信。

陸希接過,是高嚴的來信,她心中暗暗納悶,她寫給高嚴的信,前天剛送出去,怎麽也應該一個月後才有回信嗎?難道有急事?陸希忙拆開信件,“皎皎卿卿,不得卿書已一月矣,吾思卿欲狂,昨夕吾於夢中見卿,卿對吾嫣然焉……此夕吾心,卿知之乎……皎皎,吾等闊別三年矣,人生幾何,離闊如此?況以膠漆之心,置於薊吳之身……”

陸希慢慢的從頭到尾把這封長長厚厚足有千把字的信看了一遍,終於在最後看到了重點,“吾不日將歸矣!”前面近千字,高嚴反復嘮叨了一件事,就是他想自己想的做夢都夢到了,然後起來寫了這封信,順便譴責了下自己,寫信不夠勤快。至於那些肉麻的詞語,陸希早就淡定了,反正只有這廝想不到的,沒有這廝寫不出的,做夢夢到自己,陸希撇嘴,他有做夢的時間嗎?

“恭喜姑娘。”春暄等陸希看完信件後,對她屈身笑著恭喜道。

“怎麽了?”陸希問。

“前日京中來信,說是郎君如今已經是郡尉了。”春暄說。

“郡尉?”陸希眼底閃過一絲詫異,“怎麽這麽快?”郡尉名義上是一郡太守的佐官,但實際上他就是一郡的軍事掌管,尤其是涿郡這種近乎軍事化的邊境重郡,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郡尉的權利從某些程度來說,甚至比太守還高。陸希一直認為高嚴遲早會做到郡尉,但不是現在。畢竟高家的高囧,目前是奉車都尉,和郡尉一樣都是秩比二千石的官員,怎麽說身為弟弟的高嚴,都應該要比哥哥低上那麽一些,高囧不僅是天子近臣,還是駙馬。

“姑娘,你還不知道吧?今年一開春,羯族就來犯了,郎君一口氣打了兩個勝仗,滅了羯族一個小部落,而涿郡的前郡尉年紀又大了,告老還鄉了,所以陛下才會冊封郎君為郡尉的。”春暄笑著說,對她來說高嚴官職越大,她就越為陸希開心,“這下還有誰敢嘲笑姑娘是被人逼著嫁出門的!”春暄忿忿的說。

陸希皺了皺眉頭:“以後別說這樣的話了!”高嚴是武官,他走到現在每一步都是靠自己在戰場上真刀實槍拼出來的,陸希支持高嚴,可不代表她不擔心他!如果可以,她巴不得高嚴可以和很多官員之子一樣,靠著祖蔭當個官,兩人悠閑舒適的過一生,哪怕像元尚師和高元亮一樣,當個沒危險、又是天子近臣的官也行。可高嚴拒絕了,看著高嚴那熠熠生輝的雙眸,陸希知道他的心思,他看中的是劉毅那個位置。陸希沒有立場拒絕,他是在為兩人的將來奮鬥,她能做的就是陪著他一起走下去。

“我知道了,姑娘。”春暄也是哄陸希開心,陸希不愛聽她就不提了,突然眼睛瞪大了望著陸希的後方,“高少君!”

陸希下意識的回首,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反應,就眼前一花,然後整個人被人一把摟在了懷裏,“皎皎!”暖暖的氣息附在她的額頭,“我們終於再也不用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