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十八日淩晨,未央宮的女官、宮侍們徹夜未睡,悄無聲息的做著最後的準備工作,整個宮室安靜的幾乎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陸言翻了個身,不一會又翻了個身,沒過多久,陸言又忍不住再次翻身,順便抓了一個軟枕往懷裏塞。

“阿嫵——”溫暖柔軟的手緩緩的撫上陸言的額頭,崔太後愛憐的將不安分的小孫女摟入懷中,“阿嫵,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明天一早就是崔太後大壽,到時宮中一定人流如織,崔太後舍不得自家小寶貝和一大堆人湊一起“擠”進宮,早早的就派了宮人,於二十六日正午時分將陸家三個小貴女一起接入宮中。為什麽是正午呢?天氣越發涼寒,若不是正午,崔太後擔心自家小寶貝出門會受涼。

陸希一入宮,就被高太皇太後接走了,侯瑩、陸言由崔太後帶領,給太皇太後請安後,就隨祖母回未央宮了。兩人從小在未央宮長大,入宮後也沒不習慣的地方,侯瑩年紀漸長,又不似幼妹那般對外祖母嬌憨纏磨,崔太後讓她回自己常住的房間歇息。

而陸言自繈褓起,便是崔太後撫養的,對外祖母的感情比親娘還深,崔太後也舍不得她離了自己,晚上都是讓孫女陪著自己睡的。平時小丫頭只要往祖母懷裏一躺就睡得跟小豬似地,怎麽今天就翻來覆去睡不著呢?

“祖母——”小貴女嬌嬌的依到了祖母懷中,委屈的控訴著,“香——難受!”

“香?”崔太後怔了怔,輕敲床頭那盞玉罄。

“太後。”寢室外,早已察覺寢室內動靜的宮侍聽到罄聲,迅速的走了進來。

“把香爐滅了。”崔太後吩咐道。

“太後,今日並未點香。”宮侍解釋道,這幾日太後睡前一直飲用安神茶,同她常用的香料香味相沖,宮侍沒已經好幾天沒有點香了。

陸言揉著眼睛,一臉嫌棄指著一只柔軟的花枕,“臭!”

這只花枕是用大秦傳來的靈香草的幹花制成的,這靈香草有安神精心的功效,崔太後年紀大了,這幾日晚上都要喝一杯靈香草茶後,才能入睡,幹花花枕,也是宮侍特意做了助她安眠的,卻不想陸言聞不慣,崔太後笑著讓宮侍將花枕拿走,陸言才重新心滿意足的撲到了祖母懷中,熟練的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不一會就睡著了。

反倒是崔太後睡不著了,幹脆叫來宮侍,吩咐宮侍給陸言熬龍眼粥,明日她若是太忙,定是顧不上小孫女的,常山一向粗心大意,以小孫女的性子,說不定一天就靠甜點度日了,她要先吩咐好宮侍看著她。

宮侍連連小聲應答。

崔太後緩緩的往床榻躺去,年紀大了,難免有些力不從心,如今她最擔心的就是這些小輩。常山這孩子,硬是不肯答應阿薇和阿振的婚事,看上了元家的孩子,這孩子怎麽就這麽犟呢?她的確有些偏心娘家,可她也是真心為阿薇考慮啊。元家那孩子,好是好,可心太大了——阿薇就算有她、有皇家撐腰,可終究是喪父之女,有她在一天,元家定是不敢虧待阿薇的,但她走了之後呢?

伯父舅父再親近,終究隔了一層,反觀崔家,木氏是個萬事不管的木頭,阿振現在看上去是有些胡鬧,可性子開朗,也沒什麽壞心,阿薇嫁過去,定不會受苦的,還能把阿振拿捏住。崔太後心裏無聲的嘆了一口氣,罷了,她年紀大了,想管也管不住了,只是阿嫵的婚事,可不能讓常山這麽胡來了。崔太後前前後後思忖了好一會,終也迷迷糊糊的睡去。

相比未央宮中,陸言因香枕的事,翻來覆去折騰。太皇太後的長樂宮中,陸希就乖巧多了,剛入夜,她就在豫章長公主的敦促下,洗了一個熱水澡,捧著熱烘烘的手爐,鉆進暖暖的被窩就睡著了。

高太皇太後年紀大了,晚上同宮侍們說笑著就會不知不覺就睡著了,但每天天不亮就早早的醒了。明日雖是崔太後大壽,可還是以高太皇太後為尊,入宮的命婦,肯定是一早就要先來拜見高氏的,高氏醒來後沒了睡意,就讓宮侍們給她上妝穿戴。

就在她內寢室另一側,一架屏風後一名女孩躺在床上酣睡正香,一名美婦人坐在榻上,注視的著女孩。女孩雪膚烏發、睡容甜美,榻上美婦人,目光溫柔的近乎滴得出水來,她伸手極輕柔的摸了摸女孩的小手小腳,見她渾身都暖暖的,才摩挲著她的嫩嫩的小臉,柔聲道:“皎皎,該起來了。”從這美婦人眉角唇邊的細紋,顯示出這婦人的年紀不小了,可那秀雅脫俗的容貌、優雅端莊的氣質,輕而易舉的讓人忽略這名婦人的年紀,沉浸在她如水般的溫柔中。

“嗯——”酣睡正香的女孩,皺了皺精致的眉頭,小臉往柔軟的錦衾裏一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