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羞辱(第2/6頁)

頌銀氣不打一處來,這麽陰陽怪氣的聲口真叫人惡心。有些氣受得,有些氣受不得,她蹙眉掃了她一眼,“董福晉這話太難聽了,您往後是宮妃,得顧全皇家的臉面。我愛誰不勞您費心,您只要博得萬歲爺歡心,改天給您晉個高位就成了。我記得當初萬歲爺問我,說你瞧誰適合當福晉呀,我可舉薦了您,要不您這會子還在貴太妃跟前當女史呢!至於您說的使把勁兒,我沒有攀龍附鳳的念頭,您可別激我。萬一激得我真動了心思,到時候擋了您的道兒,那多不好意思的。”

董福晉勃然大怒,“你給我做大媒,我謝謝您了!您擋我的道兒?您不是一直擋著呢嗎,敢情您自己不知道?”

她一臉無辜,“我還真不知道,您瞧您現在馬上就要當皇妃了,還這麽烈的氣性兒,在宮裏可不是件好事。我勸您一句,看開些,往後萬歲爺的後宮且要擴充呢。一個皇帝身後幾十個妃嬪是常事,您這麽計較,日子還過不過了?”

“我知道皇上要人充後宮,這事兒也不和你相幹,輪得著你來勸誡我?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身份!”

頌銀最討厭別人開口閉口身份,況且佟家如今已經擡了籍,早就不是包衣了。董福晉這幾句觸了逆鱗,她冷笑道:“怎麽不和我相幹,我手裏抓著內務府,開春二月選秀的時候又到了,我不光給您保大媒,我還給別人保呢。您還是煞煞性兒吧,佟家是內務府,您阿瑪在行宮當總管,認真論,是內務府旗下人。您和我談身份,談不上!”

每個人都有短處不願被人提起,提起了是羞辱,會惱羞成怒,會熱血沖頭不管不顧。董福晉出身原本就不算高,阿瑪初秩五品,後來改為四品,到現在不過和頌銀平級,她來呲達頌銀,是自取其辱。可即便如此猶不自知,仗著豫親王登極,覺得自己要飛上枝頭了,鬥大的膽兒上來要動手。揚起一巴掌被格開了,頌銀自小學布庫,女人的花拳繡腿還能應付。她又擡腿踢她,自己穿著花盆底,青磚上又滑,一個沒站穩,四仰八叉倒地,倒下就不喘氣兒了。

另一位姍姍來遲的富察福晉見狀失聲尖叫,一個府第裏的女人,總有人心智足,有人缺根弦兒,董福晉屬於後者,富察氏屬於前者。董氏明刀明槍上陣,裏頭也有她的功勞,天天在耳邊上念秧兒,挑唆得她怒火燒心,等頌銀送上門來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就想尋釁出口惡氣。結果沒打著人,把自己先弄趴了,有意晚到的富察氏因此漁翁得利了,見董氏倒地,她大喊起來,“了不得了,出人命了!”

眾人都慌,亂哄哄找太醫,把人擡進了殿裏,那位富察福晉一面叫妹妹,一面回頭對頌銀道:“董福晉年輕,說話有得罪之處,佟大人看在萬歲爺面上應當海涵。她是有位分的人,您怎麽能這麽對她呢!”

頌銀起先也心慌意亂,畢竟出了事,大家臉上都不光彩。可聽富察氏這麽一說,反倒冷靜下來,這就是女人們的心機,一個豫親王府,目下不過兩位福晉就這麽鬧法兒,一座皇宮幾十的嬪妃,要是進去了,又是怎樣的勾心鬥角?她不願意平白受這個冤屈的,只是暫時得先瞧董福晉的情況,這時候死了,不管怎麽樣都沒她的好處。幸虧府裏太醫善診治,拿銀針在人中和虎口上紮了幾下,她猛地一顫,倒上氣來了,眾人說好了,醒過來就好了。

然而醒過來,一睜眼睛罵不動,那眼神恨不得插她幾個窟窿。頌銀放下袖子拂了拂衣裳,轉頭對王府管事的和如意館筆帖式道:“你們預備著,回頭萬歲爺恐怕要傳,把剛才的來龍去脈一字不減、一字不添地回稟上去。董福晉是有身份的人,先前這樣真嚇我一跳。我有罪過,我去找皇上請罪,兩位福晉籌備著吧,隨時會有冊封的旨意過來的。”

她不願意再逗留,這事夠她惡心個三天三夜了。她和新君算不得有瓜葛,莫名其妙被他的福晉羞辱了半天,最後她還得認錯,為這事負荊請罪,究竟是為了什麽!

她自己坐在轎子裏,轉不過彎來,掖著帕子不停擦淚。進了東華門先回內務府,她阿瑪一看她蔫茄子的樣兒,手上籌備的登基大典撂下了,先來看她,驅身問:“閨女,怎麽了?”

她哽咽著說:“我今兒造了口舌業,險些害了一條性命。”

述明目瞪口呆,“就出去半天,怎麽闖禍了?你罵街了?造什麽口舌業?”

她把豫王府發生的事和阿瑪說了,抽抽搭搭道:“找我撒氣,犯不上,我又不和她們搶男人。有本事看好爺們兒,別來禍害我才好。幸虧活過來了,要不我罪過可大了。”

述明對插著袖子感慨,“瞧瞧,低人一等就得被壓死。人家是側福晉,再壞也是個嬪,除非你當皇後,要不她們就能整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