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上女子行動準則,對著過來攔她的幾個人一陣拳打腳踢。那些人被十四阿哥唬住,不敢碰她。楚言逃出小院,向慈寧宮跑去。這一陣認真演戲,體力虧虛太多,沒跑多遠就覺得頭暈眼花,腿腳發軟,口中全是血腥味,只得扶著宮墻大口喘氣。玉梨趕上來,半扶半抱地拖著她往前走。

  離著老遠就看見一個身影昂揚地對著慈寧宮的宮門跪著,邊上惶然地站著幾個人。

  秦柱磨破了嘴皮,十三阿哥還是一動不動,又急又慌,茫然無措,猛然看見楚言被玉梨攙扶著往這邊兒來,歡欣道:“佟姑娘來了。”

  十三阿哥倏地轉身,眼中印進那抹身影就再也調不開,看著她一點點走近,心中湧起一陣歡喜,發現她的憔悴虛弱,又覺抱歉難過。

  楚言掙脫玉梨的扶持,跑過來,用力拉他:“起來,快起來!這麽跪著會把膝蓋跪傷的。”

  十三阿哥伸出雙臂托住她,關切地上下打量:“清減了?還受得住麽?”

  鼻子有些發酸,她頓了一下,展顏一笑:“我很好,瘦點才能有翩若驚鴻的風采不是?十三爺先起來,我們換個地方慢慢說話,可好?”

  他搖搖頭,微笑道:“改天吧,以後有工夫,咱們再慢慢說話。”

  “十三爺,求你,別這樣!我當不起!”已經帶了兩分哭腔。

  “莫聽人瞎說,這事兒與你無關。我不是為了你,我只是為了自己,只是為了將來不會後悔。”

  楚言更加難過,一咬牙在他身邊也跪了下來:“那好,我陪著你,你跪著我也跪著。”青石板地硌得膝蓋生疼,象要裂了似的,他怎麽竟能跪上一個時辰?

  秦柱玉梨幾個見狀也都跪了下來。

  十三阿哥眼中只看得見她一個。她怕疼怕累又傲氣,最不肯下跪,就算禮儀上不得已該跪的時候,也是能躲就躲,能省就省。從皇上太後起,一幹人都寵著縱著她的氣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樣的日頭,這樣的地面,她怎麽受得了?落到太子手上這些日子,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失卻了一向的健朗,平添一股嬌弱,好像隨時都會倒下。

  他握住她的手臂,想把她擡起來:“楚言——”

  她把眼一瞪,一臉的固執:“你跪得我就跪得,你受得我就受得,你幾時起來我就幾時起來。”

  十三阿哥目光晶瑩,喉間有些哽咽,心裏卻有一股滿足。縱然不是他希望的那種情意,她仍是在意他的,為他付出的,為他做的,不比對另一個人少。與她比肩跪著,忍受著身體上的不適,一同等待那不知如何的結果,面對也許是憐惜也許是拋棄的命運。就讓他自私一點,暗自體會記憶這短暫的幸福,留到日後回味懷想。

  拉起她的手,十三阿哥輕輕一笑:“對不住,多謝!”多謝她肯體諒縱容他的率性。

  她搖搖頭,還以一個微笑:“多謝,對不住!”對不住他這些年矢志不渝的付出。

  他們相視微笑,跪在烈日下的青石甬道,在其他人的監視注目下,竟能如花前月下閑情漫步一般坦然自得,旁若無人。玉梨的心微微地抽痛著,她也勸過他,也求過他,也跪在他身邊陪過他,可他置若罔聞,視而不見,只有猝然的一句:“走開,不關你們的事。”

  那個她現身的那刻,他的視線就膠著在她身上,不知道也不在意她跑了多少地方,求了多少人,忍下多少委屈,才為他找來這個人。他的眼裏只有那個人,他的心裏也只有那個人,她根本走不進他們中間。

  十三阿哥突然愧疚地說:“如果,那年,我不曾鼓搗著太後帶你去塞外,所有事都會不一樣。”如果她沒在那年去塞外,就不會遇上阿格策望日朗,也就不會有那個四年之約。害她最深的,是他!

  楚言的眼中透出些許迷茫,她唯一的一次塞外之行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她只記得與阿格策望日朗的所謂約定定於那時,和胤禩的戀情也始於那時。在草原上,她表白了自己的心意,接受了一顆心,開始了一段情,也就注定了將要辜負另一個人,錯過另一段情。這是愛情的機會成本,無論如何總要錯失一頭。理智也許可以判斷孰優孰劣,感情又能精確計量,收發自如麽?

  生活中總有太多偶然,一旦過去,永遠不能知道另一個選擇會帶來什麽。她淡淡一笑:“也許,會不一樣。”然而,這一次,人生就是這麽演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