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所鐘

  信步而來,直至看見“摛藻堂”三個字,八阿哥怔怔停下,搖頭苦笑。原來,他的心和他的步子,已是忠實著另一個人!

  禦景亭裏人影一晃,八阿哥猶豫了一下,往邊上一拐,繞到了堆秀山後面,沿著一條小徑往上走了一段,亭內兩人說話的聲音傳入耳中。

  “都說良主子不愛理人,我看著挺風趣健談。”

  “興許,良主子今兒高興唄。”

  “是啊。八爺在,良主子就高興吧。看著八爺份上,也得對你好點。”

  “你只管混說!看下回我還管你不?”

  “好麽,不說了。可是,楚言,你打算過麽?就在慈寧宮呆一輩子?我看著,八爺對你是極好的。”

  “多謝你替我打算!直接把我往真老虎口裏塞,倒更痛快些!”

  “也是。八福晉可不是個善主兒!”

  “你慢慢在這兒替我打算,我先走了!”

  “哎,別!我再不說這些了。”

  冰玉拉住楚言不住央告求饒,不期看見亭外站的那個人影,連忙松開手,福了一福,口中說:“我還忘了,該去給密主子請安。”跑下前面的石階,一溜煙不見了。

  楚言驚疑不定,回身看見那人,又是尷尬又是氣惱,不知他悄悄聽去她們多少私話。

  八阿哥默默望著她,心中悵然,不管有心還是無情,以她的傲氣,是不會回報他的情意的。寶珠手段如何,他最清楚,自己又何嘗忍心,讓她受那份罪!她就該是活潑自在,若是強求,到頭來兩敗俱傷,情以何堪!

  “楚言!楚言!”一陣大呼小叫打斷了兩人間沉重的靜默。

  十阿哥興沖沖地跑上堆秀山:“楚言,你當真在這裏!我——你怎麽了?八哥也在。八哥,你罵楚言了?”

  八阿哥定下神,淡淡一笑:“沒。只是我沒想到亭內有人,不小心嚇了她一跳。”

  楚言襝衽行禮:“奴婢給十爺請安。十爺吉祥!”

  十阿哥手足無措:“唉,你怎麽,我,你別這樣!你去了慈寧宮,怎麽就客套起來了?”

  楚言低著頭,語氣輕快:“奴婢聽說十福晉有身孕了,恭喜十爺就要做阿瑪了!”

  十阿哥如被打了一記悶棍,紫脹著面皮,囁嚅半天,吐不出話來。他該如何對她解釋?他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那是個千嬌百媚的女人,他心有所屬,卻又如何做得來柳下惠?況且,那一日,他聽說綠珠攛掇了八嫂去和楚言為難,本是要好好教訓她一頓。綠珠剽悍,竟與他撕扯扭打起來。扭著扯著,也不知怎的,就打到床上去了。後來幾次,他想起來生氣,再動手,結果還是一樣!

  見她態度冷淡疏離,十阿哥心中懊悔著惱,又恨自己笨嘴拙舌,顧不得八阿哥在旁,上前兩步就來拉她:“楚言,你別惱!你聽我說——”

  楚言往旁退了兩步,避了開去,神態恭謹異常:“奴婢不敢!聽說,有了身孕的人最怕動氣傷神。爺有空,倒該多陪陪福晉。至於奴婢,只想平平安安混日子!”

  也不看那兩人什麽神情,垂首屈膝:“奴婢告退。”徑自走開。

  十阿哥愣了半天,心急如焚,大冷天竟出了一身熱汗,擡腳要追:“楚言,你別走,你聽我說——”

  八阿哥臉色青白,過來牢牢抓住十阿哥的一只胳膊:“老十,別鬧了!這些話被別人聽見,不是又要害她吃苦?讓她去罷!”

  十阿哥看看八阿哥,又看看那道漸行漸遠的纖細身影,左右為難,央求說:“八哥,你教教我,我該怎麽辦?”

  八阿哥嘆了口氣,鄭重地看著同樣不能自拔的弟弟:“當真喜歡,就別逼她,讓她去罷!她若是不快活,你能快活麽?”

  “我,我——”十阿哥張口結舌,最終咬住唇,眼中落下一滴淚。

  懷湘被指給了五阿哥做側福晉,跌破了許多人的眼鏡。

  懷湘要出宮搬到親戚家,準備婚事,楚言過去送行。照規矩,懷湘可以帶走一個小宮女。知道楚言擔心繡繡,懷湘問要不要讓她把繡繡帶到五貝勒府去。

  楚言搖搖頭:“你嫁進五阿哥府,跟前也該有個用得著的人。繡繡留在宮裏,未必會有什麽事兒。”

  五阿哥雖然沒有參與奪嫡,雍正上台後日子並不好過,也是早死。況且,他府裏已經有了三個女人,懷湘的日子怕也不會太舒心。楚言不由懷疑自己撮合他二人,到底做得對不對:“懷湘,如果嫁給五爺,會有很多煩心的事情,而且,不能白頭到老,你,會後悔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