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病(第2/7頁)

他點了點頭,“你自己拿捏分寸,阿瑪信得過你。可要是不願意,也不能逼自己。你告訴我,咱們再想法子,不能為了他們鬥法,把你的一輩子搭進去。”

頌銀勉強笑了笑,“阿瑪,容實沒您想的那麽壞,真跟了他,我也不虧。”

述明覺得她是為了寬他這個老父的懷,才有意這麽說的。容實是不錯,可婚姻一旦和政治沾邊,味道就變了。現在可以聽主子的指派結親,將來就可以聽主子的指派納妾。家裏老太太和太太似乎很喜歡容實,自己對容實的印象也很好,要沒有皇上和豫親王的參與,真可說是門好親。

他想讓頌銀好好斟酌的時候,蘇拉跑著來回話了,說:“容大人知道了,請小總管稍待,到了下值的時候他來接您。”

頌銀人有點兒虛,擡手一摸額上盡是冷汗。她自己知道是什麽毛病,在宮裏不好意思瞧太醫,打算忍一忍,回家喝碗生姜紅糖水就好了,便打發她阿瑪,“您忙去吧,我大概要發痧了,讓我一個人坐會兒。”

述明啊了聲,“我叫個宮女來給你刮痧。”

“不用。”她崴身倚在案幾上,闔著眼說,“我歇會兒就好了。”

述明不放心,叫了個人來陪著她,頌銀心裏也著急,似乎是一陣比一陣厲害了。先前讓蘇拉找容實的時候以為自己沒什麽,誰知道病勢來得兇,隔了兩刻鐘,情況大不如前。

怎麽辦呢,是不是讓人回一聲,改天再敘話?她剛想喚人來,容實已經到門上了,倚門一笑道:“怎麽著?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了?”

頌銀是個很倔強的人,她的軟弱一般不願意在別人面前表露。就算她對著他哭過,上回被蟲子咬後又讓他幫忙查看過,一樣不能改變她要強的心。她站起來,裝作神色如常,衣裳也不換了,邊走邊道:“您上回你給我抹唾沫,我不知好歹發火了,是我不好。今天想和您陪個罪,望您不要記恨我。”

女人耍小脾氣,那有什麽。容實溫吞笑了笑,“多大的事兒,值當你惦記這麽久?我就是委屈,前陣子你都不願意搭理我,這是為什麽?”

頌銀走出值房,看晚霞如血,不痛不癢地說了句,“不想讓你為難。”

有她這句話,反而比那些客套的解釋更讓人舒心。誰都不是傻子,原本他對她很有好感,卻因豫親王的參與陷入了僵局。好好的,做什麽媒?宣告佟佳氏是他的包衣,他要想和頌銀有點什麽進展,立刻就歸順到他門下了麽?愛情固然重要,信仰卻是不容褻瀆的。何況以目前的情況來說還稱不上愛情,充其量是朦朧的一點心動罷了。他們四年之中沒什麽交集,但他經常會看見她目不斜視地走過乾清宮,走過隆宗門。女人穿曳撒,要的就是那股勁兒。他出生在書香門第,雖然向往詩情畫意的溫婉,但相對於頌銀的昂揚大氣,還是後者更令他愛慕和賓服。

十四歲的時候牙尖嘴利,十八歲的時候一肩挑起半個內務府,這種事不是人人能做到的。原先他是不待見她阿瑪類似於下套的手段,現在反而有些感激他了,要不是如此,他和她大概沒什麽機會扯上關系。家裏催娶親催得急,他想來想去娶生不如娶熟,如果彼此合得來,把她迎回家也是不錯的交代。

他一霎兒辰光動了這麽多想頭,頌銀完全不知道。她就是肚子疼啊,疼得眼冒金星。可一個女孩兒家說肚子疼,以容實的腦子大概會著急給她找茅房吧!這太丟人了,又沒法和他解釋,到時候弄得不上不下的,像什麽話!她只有生忍著,一步步艱難地往西華門走,脊背還得挺得直直的,唯恐被他看出什麽來。

他在後面追著,趕上來和她並肩而行,看她的臉色似乎不大對,試探著問:“妹妹,你是不是有哪兒不舒服呀?”

頌銀吸了口氣,“被您看出來了?是有點不舒服。”小腹牽痛最難熬,整個人像被一根線吊住了,迫使她不得不弓腰。她鼻尖上沁出汗來,咬牙硬扛,“我本想和您說兩句話的,看今兒這情形,想是不能夠了。要不您先回去吧,我明兒再找您。”

他蹙了眉,“你肚子不舒服?”

頌銀紅著臉說:“不是。”

“不是怎麽成羅鍋了?”

她實在說不出話來了,猛地一陣惡心,蹲在道旁吐起來。他在邊上幹著急,“怎麽了?”她回了回手,示意他遠離。她以前來月事偶爾也會這樣,上吐下瀉,簡直要掉一層皮。今天運氣真不好,她下半晌就有些擔憂,沒想到果然發作了。

這回狼狽的模樣又被他瞧見了!她身上難受,腦子還是好使的。一面吐個沒完,一面哀嘆。等差不多了,想站起身,驚覺手足無力,渾身發冷。腳下一拌蒜,就朝後仰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