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做媒(第2/6頁)

誰知他又覺得不稱意了,“我記得那天不是這麽說的。”

頌銀回憶了下,原來他是要她學野史裏的莊妃,用女色迷惑洪承疇,令他降清。等人心歸順了,還要把她收回來當小老婆,這麽一算天底下的便宜都被他占盡了!

她尷尬地笑了笑,“您太愛開玩笑了,我也不是這樣的人啊。”

他正打算和她探討探討她的心上人時,一個錯眼,看見容實就在不遠處。他隨即招手,“說曹操曹操就到了,來得正好。”

頌銀轉頭看,那個頎長的身形朝他們這裏走過來,湖藍的曳撒一泓水似的,胸前組纓低垂,腰上犀帶盤桓,那精幹練達的模樣,哪裏能想象他在家多招人頭疼!

他有一雙風流靈巧的眼睛,眼波一漾,劃過她的臉,轉而拱手給豫親王行禮,“恰好巡查經過這裏,沒想到遇見了二位。黑燈瞎火的蠓蟲可多,怎麽不去敞亮的地方說話?”

頌銀實在有點尷尬,看來要給逼上梁山了,豫親王打算下猛藥,叫她無路可退。也罷,那就照他說的辦吧,橫豎容實也知道他的用心,回頭再同他詳談就是了。

豫親王看了她一眼,“有些事不好在大庭廣眾下說。前陣子我和述明提起了頌銀的婚事,我答應給她做媒來著。自己旗下人,事兒必定要放在心上,且得找個靠得住的,方不辱沒了咱們小佟總管的人才。我思來想去,親近的沒別人了,只有你。我記得你還沒定親,越性兒給你們牽個線,先處處看,要是對付,也成就一段好姻緣。”

容實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六爺真太想著我了,叫我說什麽好呢……謝謝六爺厚愛,只是我才疏學淺,怕配不上小佟大人。”

“沒有的事兒。”頌銀沖口道,“二爺好著呢,我瞧得真真的。”

容實起先還想推諉,見她這麽說便笑起來。那廂豫親王的笑容卻凝固在臉上了,不過也只一霎眼,很快重新堆砌,粉飾道:“那就好,最難得是兩廂情願。撇開身份不論,兩家的家世相當,容大學士也不是迂腐的人,我看甚般配。”

頌銀聽他們你來我往,感覺自己十分被動。況且在暗處呆著,叫人誤會密謀什麽就不好了。便道:“六爺回漱芳齋去吧,我也得當值了,怕底下人找不見我。今天的事兒謝謝六爺,等太後的千秋過了就回稟阿瑪,瞧我阿瑪的意思。今兒沒法子給答復,不敢自作主張,橫豎勞六爺惦記,六爺這心田,真跟菩薩似的。”

說到最後既是奉承又是諷刺,豫親王自然聽出來了,無關痛癢地牽唇,“我也是做媒的癮兒發作了,你們別嫌我多事才好。”說著撫掌笑道,“男人大丈夫成家方立業,總不能打一輩子光棍。這紫禁城裏除了妃嬪就是宮女,哪個也不稱你容大統領,琢磨來琢磨去,還是頌銀最合適,將來接了老父的班,和你的官職不相上下,滿四九城找,也沒有這樣登對的了。”

容實順水推舟,溫吞笑道:“只怕辱沒了小佟大人。這麽著,不管成與不成,改日一定請六爺東來順吃席,六爺千萬賞臉。”

豫親王道好,轉身朝那燈火輝煌處走去,隨身太監遠遠接應,他沉了嘴角,連眉梢都暈染了輕霜。

那頭只剩頌銀和容實了,頌銀覺得不好意思的當口,容實卻擰起了眉,喃喃道:“怎麽想起給我做媒了……”低頭看她,“你們在這兒就是為了議論這個?”

頌銀的那點扭捏立刻煙消雲散了,“要不還能是什麽?”

“我瞧不像。”他說,“做媒哪兒不好說話,偏躲到這裏來喂蚊子?”

頌銀隨口應道:“興許是怕落了別人的耳朵,萬一不成,人家王爺面上掛不住。”

他摸了摸鼻子,“那你什麽想法兒?”

頌銀還是淡淡的,“沒什麽想法。”

“怎麽和他交代?”

“有什麽交代不交代的,過兩個月說不合適不就行了!”

她朝豁亮處走去,領圈底下不知被什麽蟲咬了一口,又疼又癢。拿手一摸,墳起來老高,再一掐,哎喲一聲叫起來。

容實冷不丁聽見她低呼,不知她出了什麽岔子,忙過去看,問她怎麽了?她苦著臉說:“我被蟲咬啦,就在牛舌頭底下。”

牛舌頭是假領的一種俗稱,平時官員上值必須扣著,一板一眼顯得莊重。用不上時可以隨意拆卸,並不連在衣服上。她心裏很著急,怕那蟲子順著領口下去,要是連路的咬一串,那真是要人命了。

“快給我瞧瞧,是什麽咬的我。”她拉他過來,也顧不上什麽男女之別了,解開牛舌頭讓他看,“是不是臭大姐?啊,是不是螛虻?”越說越害怕,幾乎要哆嗦起來。

頌銀幹得了大事,然而也有姑娘的通病——怕蟲。別說什麽天牛、螻蛄了,就連蛐蛐和知了她也怕。一見有蟲,頓時魂飛魄散。最鮮明的一次記憶是在屋後的竹園子裏,學文人雅士們伴著竹風彈琴奏樂,結果她運氣不好,手指頭那麽粗長的一條肉蟲子落在了她肩上。她原地尖叫蹦跳,邊上孩子一哄而散,沒人救她,還是趕來的奶媽子拿棍兒給她撥掉的。自此以後她對所有蟲都極度恐懼,恐懼到什麽程度呢,不管是不是真有,哪怕單憑想象,也可以把自己嚇得渾身打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