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做了個很長的夢。(第2/3頁)

大概過了一柱香,聲勢略微緩和些了,再看九重塔,塔影迷茫,就像隱藏在濃霧之後。她往前走了兩步,塔身忽隱忽現,猛然從每一個縫隙裏滲透出亮來,光芒萬丈不容逼視。但沒有維持多久,倏地熄滅,雲開霧散,天宇瞬間恢復了澄澈,仿佛剛才的驚心動魄只是幻覺。

她心頭劇跳,手足無措。都結束了嗎?匆忙奔向塔門,重重地錘擊,隔了一會兒弗居來開門,她緊緊盯著她的眼睛,“成功了嗎?”

弗居答得模棱兩可,“那截竹枝……碎了。”

她愣在那裏,碎了?然後呢?她等不及她解釋,預感大事不妙,趔趄著跑進去,見墻上的招魂幡都殘破了,翠微背靠著墻壁,臉色慘白。

蓮燈像被釘住的蝴蝶,挪不動步子。玉竹枝的碎片散落在案上,如果這次不能成功,那就表示再也沒有機會了。她逐個看他們的神情,“臨淵……還能回來嗎?”

翠微撫著胸口喘息,“步驟沒錯,只是中途出現了點意外,最後能不能成功,要看天意。”

所以她也不敢肯定。蓮燈回身跪在榻前,探他的鼻息,聽他的心跳,沒有,還是靜靜的。她低下頭,拉著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你怎麽還不醒……你這個壞人!”

眾人都盡力了,但畢竟沒有嘗試過將一個已死的人救活,諸如回魂之後隔多長時間才能蘇醒,誰也說不準。也許意識有了,想調動四肢還須經過一輪掙紮。翠微說:“再等等,不要著急。”

她的嗓音有些怪異,想是損耗了不少元氣。蓮燈感激地向她揖手,“多謝夫人了。”

翠微搖搖頭,嘆了口氣,“可惜《渡亡經》毀了。”

對蓮燈來說什麽都不重要,只要臨淵能活,經書毀了也不要緊。她一心撲在他身上,靜靜觀察了他很久,他連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啜泣著揉揉他的臉,“不能睡了,該醒醒了。”

眼淚落在他臉上,忙替他擦了。這刻腦子裏真的是空無一物,恐怕問她自己叫什麽名字,她都答不上來。她就這樣傻傻地望著他,不停親吻他的臉,“郎君,你不能扔下我。如果你醒不來,我和寶兒可能也要跟你去了。經書已毀,我再也沒有任何希望了,你想看著我死嗎?”

她這樣說,驚壞了靈台郎們,“殿下……”

她擡了擡手,“大家辛苦了,回去歇一歇吧,這裏有我看著。”

眾人領命,但不敢走遠,退到隔壁的禪室裏去了。

蓮燈現在無能為力,撫摸他,他身上有余溫,只要沒涼下來,她就覺得不能放棄。她不停聽他的心跳,這個動作重復了幾十遍,音訊杳杳。時間萬分煎熬地度過,估摸四五個時辰了,他的情況不見好轉,身體沒有涼下去,但也暖和不起來。難道純陽血的人就是這樣嗎?不會冷卻,哪怕歷經百年也是如此?她越想越絕望,精神被摧殘得差不多了,聲氣變得很弱,自言自語著:“如果今世無緣,下一世也不要相見,我害怕總被傷害,活得太艱難……”

她揭開他的衣襟,仍舊把耳朵貼在他心臟的位置,做好了被打擊的準備,但也再次滿含希望。忽然聽見羸弱的第一聲,她精神一振,可是時間間隔很長,在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時,又是一次搏動,咚——這次比上次更有力。她啊了一聲,“臨淵、臨淵……”近乎尖叫。

隔壁的人紛紛奔過來,她手舞足蹈地比劃,“我聽見了,他的心跳!心跳!”

放舟忙過來探他的脈搏,雖然很緩慢,但確實是有了。他深吸了口氣,一個大男人,險些哭出來,“座上,你的心要是一直跳得這麽慢,這次說不定能活一萬年。”

原本很悲傷的氛圍,結果被他一句話給破壞了。千年王八萬年龜,他這是看準了國師暫時沒醒,不能奈他何吧?

大家笑罵他幾句,湊近了看,國師的面色漸漸紅潤起來,不是原先那種白得春雪一樣的了,有了淡淡的緋色,愈發艷若桃李。

“這下好了,應該快醒了。”一屋子的殘兵敗將,因為救他修為都折損得差不多了,但是見到他有了復生的跡象,依舊難掩興奮之情。

蓮燈又哭又笑,視線須臾不離左右。可是進展很緩慢,因為死過一回,身體的很多機能停滯下來,恢復需要時間。大家耐心地等,等他睫毛的第一次顫動,手指的第一下彎曲……終於等到了,他睜開眼,在一屋子的歡呼雀躍中。

他可能有點懵,愣愣地環顧四周,鮮煥的眼神,純凈得像山泉。

蓮燈卻擔心起來,別不是像第一任國師那樣,丟了一魂一魄吧!她戰戰兢兢問他,“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麽名字嗎?”

他看著她,“蓮燈。”

眾人的歡樂卡在了喉嚨裏,緘默下來,面面相覷,“座上,你不叫蓮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