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第2/6頁)

“唔,朕記得是有此事。”皇上沉吟。

過去兩年的某些記憶仿佛被蒙上了一層灰塵,細節處有些看不真切,但撣撣灰,還是能一一想得起來的。

更何況傅蘭芽這個名字,在來北元途中,王令曾反復在他面前提起。

他疑惑:“你剛才說贈藥之人乃是戴罪之身,莫非……你說的正是傅冰之女?”

平煜垂下眸子,在開口利用此事做文章前,他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若是皇上要借此機會召見傅蘭芽,他無法抗旨,只能不動聲色生出些亂子好做阻撓。

總歸不能讓皇上窺見傅蘭芽的真貌。

“正是。當初抄家時,臣曾在傅家搜出一包錦囊,裏頭有兩粒藥丸,因不知作何用,臣只好暫且將其封存,昨夜蛇禍時,罪眷聽聞皇上被毒蛇咬中,命在旦夕,便令人傳話給臣,說那藥丸乃是她外祖父無意中從一夷人手中得來,傅夫人臨終前,將此藥贈予了她,她說此藥能解劇毒,皇上安危事關國體,懇請臣將此藥速速給皇上服下。”

皇上恍然大悟,“怪不得朕所中的奇毒能解,原來竟是此女贈了神藥。”

心情頓時變得復雜起來。

傅冰是父皇的重臣,經父皇一手提拔,不過三十出頭便已入閣,短短幾年,便成為本朝最年輕的首輔。

在他還是太子時,傅冰還曾兼任太子少傅。

真說起來,他跟傅冰除了君臣之誼,更有一份師生恩情在裏頭。

可是自他登基後,因著王令有意鋪墊,他竟一日比一日覺得傅冰礙眼。

不到一年功夫,他便將傅冰踢出內閣、貶至雲南,後又任由王令織羅罪名、坑害其落獄。

世事難料,萬沒想到到了最後,他的命竟然還是由傅冰之女所救。

思緒紛雜的同時,他心底免不了生出擔憂。

按照從前的慣例,他的頭疾多半會被牽引得發作,誰知靜等了一晌,腦中依然清澈如前,半點不適都無。

他暗驚,難道那藥竟能一並解他的頭疾不成?

他並不癡鈍,想了一晌,豁然得解。

剛才平煜曾說那藥最能解毒。自己的頭疾來得奇怪,不知吃了多少藥施過多少回針,全無緩解。

從前以為是頑疾,如今想來,怕是王令為了擺布自己,在自己飲食中下了毒藥。

昨夜他中了蛇毒,本是回天乏術,沒想到一粒傅家的解毒丸下去,不但叫他起死回生,竟一並將他頭疾的頑毒解去。

倒算是因禍得福了。

他喟嘆一聲。

過去幾年,他竟糊塗至斯。

一個包藏禍心的韃子,他視作親信。而真正的肱骨之臣,他卻視作奸佞。

憶起當年傅冰在朝中卓爾不群的姿態,他心情再也無法保持平靜,恨不得立時回朝整頓朝綱,洗刷被王令陷害的幾位大臣的冤獄。

下意識開口道:“招傅冰之女覲見,朕要重賞——”

話一出口,忽然瞥見一旁葉珍珍的側影,心裏莫名湧起一種濃濃的惡感。

怎麽說呢,先前他對葉珍珍有多迷戀,服過解毒丸清醒後,對葉珍珍就有多反感。

記得兩人共享魚水之歡時,葉珍珍曾在他耳畔低語,說她與隨軍一名罪眷身形極為相似。

雖不知葉珍珍是有意還是無意提起此事,但隨軍罪眷再無他人,定是傅小姐無疑。

他眼下可一點也不想見到跟葉珍珍相似之人,排斥的程度,甚至強到了一起念頭便犯惡心的地步。

他感激傅冰之女是一回事,給自己添堵又是另一回事。

於是又將要召見傅蘭芽的話收回,只道:“傅小姐身陷囹圄,難得還這般深明大義,可見傅冰委實教女有方。傅冰之案,尚有許多疑點,回京之後,還需好好重審傅冰之案才是。”

平煜雖未能立刻猜到皇上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但既皇上不肯召見傅蘭芽,倒正中他的下懷。

同時他也敏銳地察覺出皇上與從前的不同。

闊別多年的謹慎謙和的作風逐漸在皇上身上重現,行事說話都與從前有著微妙區別。

於是越發篤定,這些年皇上之所以性情大變,乃至近日對葉珍珍生出迷戀,統統少不了王令作怪。

聽皇上這麽說,他並不接話。

榮屹余光瞥見平煜掃來的眼風,撫髯一笑,趁熱打鐵道:“皇上龍體事關天下危亡,傅小姐危難之中奉出神藥,不但救了皇上,更救了大明江山,此情此景,倒讓臣想起前朝救父的緹縈,臣鬥膽進一言,傅小姐如此義舉,皇上不可不嘉獎。”

其余幾位大臣或有跟傅冰不和者,但也不好反對皇上褒獎救了天子性命之人,便也紛紛附議。

皇上沉吟一番道:“傅冰父子因被王令構陷,如今仍在獄中,回京後,即日令人著手重新審理傅冰之案,若真有曲折,從速替傅冰父子洗刷冤屈。另,傅小姐救朕一命,從此刻起,免去傅小姐連帶之罪,不再以罪眷身份待之,等傅冰之案得以正名,再授予縣主之銜,以資褒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