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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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行簡站在廊下,負手看著庭院中的松柏。松柏四季常青,古木參天,夏季的時候能夠擋住炎日,冬日則有些陰森之感。顧素蘭看著顧行簡的側顏,瘦削冷厲的輪廓,薄薄的兩片淡色的嘴唇,其實是很薄情的長相。

從前她叫人打了他養的貓,他看自己的眼神,她至今還記得。那種陰狠的,仿佛要弄死她一樣的眼神。

“之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錯。我在莊子這幾個月也反省過了,以後必定謹言慎行,不會再做那些事,給你和顧家惹麻煩。五弟,看在我們一母同胞的份上,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顧素蘭放緩了語氣說道。

顧行簡沒有看她,而是捏著袖中的佛珠說道:“這裏沒有旁人,你就不必擺出這副樣子了。你用清風院的小倌做遮掩,私底下在清風院見旁人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雖然還查不出你所見的人到底是誰,大概與我有關吧?之前你向二哥身邊的人打聽我這些年的積蓄藏在何處,後來又偷偷翻過我寄存在二哥那裏的賬本。我若不是念在一母同胞,娘年事已高,像你這樣的人,早就死了。”

顧素蘭一驚,往後退了一步,手扶著廊柱,勉強才能夠站穩。她想開口辯解幾句,可喉嚨如同被哽住,還有一種巨大的恐懼籠罩在她的心頭。

昨日那人雖然已經提醒過她,但她覺得顧行簡沒那麽容易聯想到她真正的目的。可她總是小看她這個弟弟,若沒有這點本事,如何能爬到如今的位置,執掌中書大權。

顧行簡終於轉過頭看著她,步步逼近:“你就如此恨我?幫著外人算計我還不夠,連娘也算計。你可知道她是六十幾歲的老人了,你那些招數用在她身上,不覺得連畜生都不如麽?”他在袖中一直轉著佛珠,才能竭力遏制住想要掐死這個女人的沖動。

他這個人其實很極端。小時候有個師兄欺負他,他一怒之下將那師兄的手打折了。平時不聲不響的一個人,被激怒的時候,力氣大得驚人。

後來方丈罰他跪在大雄寶殿,陪著他說了三天三夜的佛經,最後還將自己用了一生的佛珠套在他的手腕上,要他學會扼制心魔。每當他要犯殺戮或者破戒的時候,便會握著這串佛珠,想起住持方丈來。

那個慈祥的老人,後來死在金兵破城的時候。他是自焚而死的。

顧素蘭連連後退,從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濃濃的殺意,最後雙腿發軟,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顧行簡握著佛珠的拳頭越發收緊,彎下腰,幾乎要伸出手的時候,旁邊的草叢裏發出很小的一個聲音:“五叔……”

顧行簡側頭看去,發現顧家萱貓在那裏,渾身瑟瑟發抖,“您和姑母怎麽了?你們是在吵架嗎?您……好可怕……”她從來沒有看到清冷的五叔露出這麽猙獰的表情,整個人都嚇壞了。剛剛,他是想掐死姑母嗎?

顧行簡慢慢直起身子,又恢復到人前那種雲淡風輕的樣子。

“你在這裏做什麽?回屋去。”他淡淡地說道。

顧家萱看了地上的顧素蘭一眼:“祖母要我出來看看,你們說完話了沒有……她想讓姑母進去給她揉揉肩,說很久沒試過姑母的手藝了……”顧家萱說話磕磕絆絆的,眼睛都不敢看顧行簡。

顧素蘭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娘叫我,我這就去。”

她知道剛剛有一刻,顧行簡是真的想殺了她的。若顧家萱不在這裏……她不敢再往下想,拉了顧家萱小跑著離開了。

吃飯的時候,氣氛變得有些古怪。顧素蘭和顧家萱低頭吃飯,顧行簡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繼續與顧居敬談論興元府銅錢流失的事情。

顧居敬說:“眼看著普安郡王也去了那邊幾個月了,怎麽事情一點進展都沒有?難怪前幾日我跟朝官們喝酒,他們中大多數人都要支持恩平郡王。揚州的貪墨案雖然雷聲大雨點小,好歹是辦成了,恩平郡王還是有兩下子的。陸彥遠和李秉成是生死之交,李秉成的妹妹嫁入郡王府之後,英國公府也會支持恩平郡王了。”

夏初嵐聽到英國公府的時候,手中的筷子頓了一下。在紹興陸彥遠劫了她的馬車之後,再也沒來找過她。他應當是放棄了吧?如今她已經是顧行簡的妻子,這點再也無法改變。可她心中還是不安,總覺得這件事不會如此輕易了結。

顧行簡察覺到夏初嵐的異樣,夾了菜放在她面前的碟子裏。夏初嵐對他笑了笑,把關於陸彥遠的念頭全都趕走。顧行簡是何等眼力之人,她稍稍表現得不對,他都能看出來。

顧居敬原以為阿弟會跟他討論兩句關於郡王的事情。但他半晌都沒等到顧行簡的回應,討了個沒趣,轉而跟秦蘿說話了。

顧行簡倒不是不想跟他談,只不過顧素蘭在這裏,他一個字也不想說。他雖然最後還是念著老夫人,沒能下狠手殺了她,但已經知道她跟外人串通的事情,絕不可能留她在這個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