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3/4頁)

夏衍因為太過震驚,呆站在原地發愣,別的考官都看向他。

顧行簡也朝他看過來,他的反應在意料之中。然而這裏有許多人,為了避嫌,也只能裝作不認識一樣。

帶領夏衍的教員回頭低叫了一聲:“後面那個,快跟上!”

夏衍這才回過神來,連忙低頭小跑著跟了上去,整個人還有些恍恍惚惚的。

考生在烏木桌前依次站好,夏衍又偷偷看了顧行簡一眼,沒有認錯,真的是先生!紫色的官袍,束玉帶,天哪,這是正一品的官服!

“看什麽呢!”顧行簡身邊的官員輕斥了一聲,夏衍連忙收回目光。

他頭上忽然出了很多的汗,腦海中瞬間一片空白。沒想到溫文爾雅,平易近人的先生,居然是朝中的一品大員?先生怎麽從來沒有說過呢?他在腦海中迅速地想了幾個一品的官位,雙腿越發軟得厲害。

他不會是在做夢吧?

這個時候祭酒說道:“顧相替天子駕幸國子監,親自參加時策的考試。爾等一個個報上姓名。”

前面四個人依次報了,到了夏衍的時候,他還在想顧行簡的事情,魂不守舍。

後面的學錄小聲提醒:“夏衍,快報。”

夏衍這才回過神來,朗聲道:“紹興府,夏衍,十二歲。”

他是本次參加補試的考生中年紀最小的,在座的官員都有所耳聞。祭酒知道夏衍是顧行簡推薦入學的,特意看向顧行簡。他正低頭看各個考生的戶籍狀,臉色如常,確實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對夏衍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交代。祭酒就讓考生們行禮之後各自入座了。

夏衍腦袋裏嗡嗡的,兩只手攥在一起。先生竟然就是顧相?先生怎麽可能是顧相?他真的懷疑這是一場夢,大概是自己太想念先生了,才會產生幻象。他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得齜牙咧嘴的,總算清醒地認識到,這不是夢!

他胡思亂想的空當兒,第一個考生上前,祭酒將放置考題的簽筒拿給他抽選,裏面是十張紙條。他抽了一個,展開一看,臉“嘩”的一下雪白,杵在那兒。

祭酒問道:“怎麽不念?”

他將考題大聲念出來:“今兩浙路田稅,畝一鬥,福建和江南的田稅,畝三鬥,為何?”

這考的是田賦,也牽涉到歷史。其它幾人都抓耳饒腮的,慶幸自己沒抽到這題,可也不知道別的題目會不會比這題更難。那考生念完題目以後,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半日都說不出一句話。

“這道題,太難了……學生不會。”最後,他老實說道。

顧行簡也覺得國子監出的題目有些刁鉆了,口氣溫和地提示道:“這三路都曾是吳越國的領土,當時的田稅是一樣的。”

祭酒看了顧行簡一眼,心想不愧是顧相,他們幾個官員和教員絞盡腦汁出的題目,可以難倒這些考生和普通人,但對顧相來說還是太簡單了,一言便切中了要害。

但那名考生顯然對田賦不是很了解,最後半柱香的時間到了,也沒說出所以然來,重重地一鞠躬,沮喪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了。

剩下的三個考生抽到題目,有的答不出來,有的答出來也說得不好。考官們對年紀小的夏衍本來就不看好,紛紛搖了搖頭,覺得這組恐怕沒人得上品了。

輪到夏衍上前,他深吸了口氣,恭敬地從祭酒手中的簽筒裏抽取題目,展開之後念道:“皇佑二年,吳中大饑,唯杭州宴然,何也?”

其它四個考生都有點幸災樂禍地看著他,這道題也簡單不到哪裏去。皇佑二年那都是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不信他能答得出來。

夏衍沒想到竟然是這道題!先生給他說德政的時候,特意提到過這件事。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顧行簡,顧行簡也正看著他,嘴角含著點笑意。

祭酒以為是太難了,夏衍答不出來,剛想給個提示,夏衍已經說道:“皇佑二年,當時是範文正公主持兩浙西路,募集錢糧,發給百姓。他鼓勵百姓出門遊玩,勸說佛寺大興工事,又將倉廩和官舍都翻修一新,動用民力上萬,使荒年之中貧者除了依靠官府的救助,也能夠自救。所以那一年,吳中只有杭州平安無事,這是文正公的惠政。那以後,荒年發放糧食,募民興利,已經成為了法令。”

他說完之後,整個後殿都安靜了。官員們原本不看好他,時策的題目本就出得很刁鉆,不指望考生們能答上來,怎麽知道他答得頭頭是道,比前面幾個答得都好。祭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個“雪中芭蕉”一直被他認作是偶然,今日卻不能再用簡單的“偶然”二字來評價這個孩子了。

他跟左右商量之後,對夏衍身後的學錄點了下頭,學錄連忙寫了個上品。夏衍松了口氣,又看向顧行簡,他已經跟身邊的官員說話了,沒有再看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