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3頁)

這個時候的鹽雖然不再是國家專賣,但是商人想要私下買賣也要先從官府那裏買到鹽引,再去官辦的鹽場憑鹽引提取等量的鹽,然後才能售賣。當然也不是任何商人都能購買鹽引,官府也要審核身份和信用。

夏初嵐沒想到顧五居然隨口說中了,咬了口糕餅,情緒復雜。

有人說道:“臨安的商人比我們有錢得多,為何他們不捐?”

“是啊!才十分之一的鹽引,我們還是虧慘了啊!”

一時群情激奮,你一言我一語,鬧哄哄的。宋雲寬早知道他們會是這個反應,連忙走回雅間詢問陸彥遠怎麽辦。

陸彥遠想了想,親自走到大堂上。

“各位,此次出兵名為北伐,實為自保。金兵想撕毀兩國的和議,揮師南下。所以這場戰爭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避免的。我們若能掌握主動,就能加固邊境的防線,能讓將士們吃飽穿暖,才有力氣保家衛國。他們流血犧牲尚無怨言,難道你們連些許錢財也不舍得嗎?諸位也不想看到國土再失吧!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年輕的將領,英姿挺拔。他說話的時候慷慨激昂,那種劍指北方,收復河山的血性似乎很能感染人。大堂上安靜了片刻,無人說話。

夏初嵐見陸彥遠朝自己看過來,裝作側頭與夏柏青說話,避過了他的眼神。曾與這個人看山看水的人並不是她,但或者是夢裏的那雙眼睛太過炙熱明亮,還有那些淩亂的親吻,相擁的畫面太過真實。這個人於她來說,終究與旁人略有不同。

這時有個人說:“夏家是紹興首富,我們看夏家的!”

“對對,看夏家捐多少,我們再捐!”

在座的人還是不想捐錢,就先把夏家推出來。就憑夏初嵐跟世子的關系,世子也不能強逼著她拿錢。只要夏初嵐說得少了,或者說不捐,其他人也就有借口了。

陸彥遠的額頭出了層汗,手指微微攥緊。他沒有想到今日的成敗居然系在她一人的身上。就憑他做過的事,還有她現在看他的眼神,今日想必是不成了。

但這樣的後果本就是他一手造成,他也沒有怨言。

夏初嵐與夏柏青說了幾聲,夏柏青贊成地點了下頭,她才站起來。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卻毫不露怯,走到人前。夏家當年面對逼債的船工家眷時,陣仗可比現在大多了。她握著扇柄,緩緩開口:“我知道大家是顧慮戰事一起,手中的生意必將受到影響。可是國難當頭,若每個人都只計較自己的得失,而不站出來與國家共存亡,那麽金人早晚會將我們二十年才辛苦經營起來的江南付之一炬,就像當年的汴京一樣!”

在座的眾人皆是一震,想起靖康之恥,金人燒殺搶掠,奪掉半壁江山,仍是心有余悸。

“我是南渡以後出生的,沒有去過中原,沒機會領略京城當年‘八荒爭湊,萬國鹹通,集四海之珍奇,皆歸市易’的盛況。我想在座有許多人比我年長,有些還去過汴京。我羨慕你們曾經親眼見過這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那些去過京城的人,包括宋雲寬,瞬間都追思起當年來。那確實是最好的地方,雕車競駐於天街,寶馬爭馳於禦路,金翠耀目,羅琦飄香。也是所有南渡之人心頭浮動的盛世光影,每每思及,便有萬千感慨。

“我在泉州時,鄰裏有一戶人家是逃到南方來的。那家的老太爺每日都要跟人講當年京城的風光,城廓,運河,還有大街小巷,如數家珍。他臨死之前,還想回去看一看,想葬在家鄉的祖墳裏。現世安穩,百業昌盛,日子越來越好。但我們不能忘了自己的根,更不能忘了國恥,否則枉做宋人。”

夏初嵐走到陸彥遠的身邊,他很高,她只到他的肩膀。她擡頭看著他,聲音響亮:“夏家願獻綿薄之力,捐十萬貫。”

眾人嘩然。宋雲寬更是倒吸一口冷氣,十萬貫!這是多少錢!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接觸到陸彥遠的目光,才聲音激昂:“好!夏姑娘深明大義,本官替出征的將士們謝謝你!”他趕緊叫了一個書吏來記錄,立刻又有幾個商賈站起來。

“大老爺們別扭扭捏捏的,難道我們要輸給一個小姑娘!”

場面頓時熱烈起來,那個書吏被人圍得水泄不通,幾乎記不過來。

夏初嵐靠近陸彥遠,低頭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這前鋒我已為世子做好,後面就靠世子自己了。”說完淡淡一笑,背手走了。

陸彥遠還沉浸在她剛才說話時的風采,以為是看到宮裏的那些諫官或是侍講學士。三年的時間,真的讓她脫胎換骨了。她不再是那個天真無憂的小姑娘,而變成了能夠獨當一面的家主。她說的這些話,擲地有聲,應該讓那些苟且偷安的官員們都聽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