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第2/6頁)

“啊,這是什麽好東西呀?”

“巧克力餅幹。”

“見面分一半。”

“行。”

我打開包裹,裏面有好幾包。我塞給艾瑪兩包。她看了看包裝,笑著說:“哎,你面子不小啊,這是瀝川送的吧!”

我嚇了一跳:“你怎麽知道?”

“這是蘇黎世的餅幹嘛,我二外是德文。”

“是我求他的,我特愛吃這種餅幹。” 我心有余悸地看著她。艾瑪特能八卦,無事都能瞧出端倪,有事更要究根問底。

果然,艾瑪反復打量我:“看你平日一聲不吭的,居然能開口托他帶東西。我那麽愛吃巧克力,和他認識這麽多年,都沒敢張口。”

“這不過是他關懷下屬、籠絡人心的伎倆,如此而已。”我面不改色地詆毀開了。

“哎,你不要這麽說,破壞瀝川在我心中的美感。” 艾瑪雙手捧心,做花癡狀,“我剛才還在大門口看見他。真是帥呆了。我一激動,忘了打招呼。想追著他進電梯,不但沒趕上,一只腳還差點卡住。結果,我關在門外,鞋子留電梯裏了!我那叫一個窘呀。在下面等了幾分鐘,瀝川居然跟著電梯又下來了,給我送鞋子。還說對不起,沒開得及替我擋住門。真是彬彬有禮、風度翩翩。”

我嘆了一口氣,心裏想,你要是真愛上了他,那豈止是窘,整個一自虐,比白毛女還苦呢。

十點鐘開例會,果然看見瀝川坐在江總的旁邊。江總代表公司全體人員歡迎瀝川先生回北京主持溫州工程的後續設計。由於健康原因,瀝川先生每日只能工作三個小時,希望大家有事盡量在他工作時間的範圍內解決,不要在非工作時間打擾他的休息。輪到瀝川時,瀝川只說了一句話:

“謝謝。今晚六點半,會仙樓海鮮食府,我請大家吃飯,歡迎帶家屬。”

翻譯組的女生們全部瘋狂了。

香籟大廈的第十八層餐廳中午十二點準時開飯。我取了一碟沙拉,一碗茄子燉豆腐。加入了翻譯組的八卦圓桌。

不出所料,今天的議題就是瀝川。

“瀝川今天的領帶真好看,明明是暗紅色的,為什麽遠遠看去,閃閃發光呢?”

“我覺得,他今天的那套燈芯絨西裝看上去才是帥了呢,研究了半天都不知是什麽料子。”

“哎哎,我在想今晚上點什麽。會仙樓的鮑魚最好吃,我去過兩次都舍不得點。”

只有艾瑪一個人說:“瀝川這回病得不輕呢,走路都費勁了。”

最高興的還是小薇,因為她又調回到瀝川的辦公室。

“我也覺得王先生的身體沒完全恢復,” 小薇說,“開完例會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再也沒有出來過。我給他打了幾次電話,他都不接。你看,現在也沒見他出來吃午飯。”

我臉色微變:“會不會出了什麽事?”

“不知道。”小薇搖頭,“如果不征得同意,他的辦公室我是不能隨便進去的。”

我站起來說:“我正好有個合同的翻譯要找他,我去看看吧。”

大家都奇怪地盯著我。

“怎麽啦?”我說,“你們也看見了,他病得不輕,萬一在自己房間裏昏倒了怎麽辦?”

“你去?不合適吧。也許他就是在自己的臥室裏休息。還是通知一下江總比較好。”

“是啊。當年朱碧瑄和瀝川配合得那麽好,也不見瀝川對她多一分顏色,你就不要去了吧。”

“我去看一下,沒事的。”我拔腿就走。

去了第二十層樓,敲了敲瀝川辦公室的門。敲了十幾下,沒人回答。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推門而入。

辦公室裏沒有人,空空的。空氣裏飄浮著一絲酸味。

然後,我聽見嘔吐的聲音,那種很痛苦、很可怕的嘔吐。

我沖到洗手間,看見瀝川雙腿跪著,扒在馬桶上吐得翻天覆地。他的臉鐵青,嘴唇沒有一絲顏色。

我跪下來,從後面抱住他:“瀝川……”

他無睱顧及我,持續地幹嘔,身子不斷地痙攣。我不知道他已經吐了多久,只知道他戴著義肢來維持這種跪姿會十分難受。

“喝口水,漱漱口吧。”我盡量讓自己顯得鎮定。

他一直埋著頭,接過我遞來的礦泉水,喝了半口,不知引發了哪根神經,又開始吐。胃早已吐空了,只吐出一些粘液。我用力扶住他,用手拍他的背,大聲地問:“好些了嗎?現在你別站起來,猛地站起來會頭昏的。咱們就在地上坐一會兒。”

瀝川無助地靠著我,半身軟綿綿地。開始,他還企圖用手支撐自己,最後所有力氣都喪失殆盡。

我抱著他,在洗手間的地板上坐了近十五分鐘。有點害怕瀝川會為這個生氣。瀝川從來不想讓我看見他狼狽的樣子。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有力氣說話了:“麻煩拿一下手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