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給時間一點時間

從童年到古稀,在回憶的某一頁,如果你哭了,那定是一段最深的記憶,最痛苦的經歷。曾戀戀不忘的人,曾以為會珍藏一生的獨家記憶,最終都會被時間掩蓋。

給時間一點時間。

夕陽的余暉灑在素雅的古鎮上,蜿蜒的小巷,古舊的房子,在朦朧的暮色中有種靜謐的美。看似破舊的建築歷經歲月風雨洗禮,蒼桑之余,又充斥著古樸的恬淡。依山就水,青山環抱,山城之貌,水鄉之韻,現實中的世外桃園,讓人流連忘返。

郗顏喜歡古鎮,包括古鎮的路,以及古鎮的雨。不記得從什麽時候起,每逢雨天,她總愛穿上平底涼鞋踩在被雨水沖刷的一塵不染的青石路面上,那種孤身一人行走在深巷的感覺,奇異地讓她覺得平靜而舒服。

潺潺的水聲,淅瀝的小雨——如果少了擾人心緒的電話鈴聲,似乎就完美了。

看到熟悉的名字在手機屏幕上跳動,郗顏的眉心微微蹙起。

可是,還是滑開了通話鍵。

聽筒裏傳來低沉到恰到好處的男聲,語氣稍有不悅:“在哪兒?”

是溫行遠。

郗顏習慣性看腕表,“還沒到上班時間,老板查崗嗎?”

老板?溫行遠似乎笑了笑:“沒錯,看你有沒有偷懶。”像是聽到了她這邊的聲響,緊接著問:“在外面?”

得到的是郗顏輕描淡寫的回答:“路過四方街。”話音未落,就聽她輕呼一聲,“哎——”然後,就有清晰的道歉聲傳來,“對不起,對不起,踩疼了吧?”

隨後,就是溫行遠語帶關切的問詢:“怎麽了?”

郗顏退開兩步,先回應道歉的人:“沒關系,你們繼續。”待加快腳步離開喧鬧的人群,才回答溫行遠:“沒走直線,擋人家路被撞了一下。”

“不要緊吧?”

“當我玻璃心啊,撞一下就碎?放心,扛造著呢。”

扛造?沒心沒肺到了極點。溫行遠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切入正題:“昨晚去哪了?打公寓電話沒人接,酒吧那邊也說你沒去,手機還關了。玩失蹤呐?”

對於他典型性管家婆式定位跟蹤郗顏已經見慣不怪了,可語氣依然難掩不耐:“昨晚在公司通宵加班趕方案,手機沒電了。我有和子良報備,他沒告訴你嗎?”

溫行遠半真半假地答:“他只說你大概是艷遇去了。”

郗顏擡扛:“他怎麽不說我去一夜情了呢。”

陡然嚴厲的語氣:“你敢!”

郗顏笑起來:“怎麽不敢,我可是生活在艷遇之都呢,不發生點什麽,太對不起自己了。”

溫行遠低笑一聲:“你這女人,對自己倒是挺好。”

又不著邊際地侃了幾句,郗顏問:“你打電話不是就為了聊天吧?有什麽吩咐,請示下。”

“沒什麽要緊的事,就是對你進行遙控管理,順便關心一下員工的私生活。”

“既然這樣,回頭給您交一份書面報告吧,五千字詳細闡述。您看我這態度夠端正嗎?”

溫行遠無奈:“從字面上理解,態度確實不錯,不過細琢磨起來,怎麽像是我騷擾你了?快告訴我這是錯覺。”

郗顏很想告訴他:你的感覺是對的。但她忍住了,再開口時語氣緩和了些:“我是替你節省電話費,免得等你見了話費清單才發現廢話好貴。喂,聽得見嗎?咦,怎麽沒信號了——”

明明清清楚楚地聽見那邊說:“別喂了,聽得見。”她還是單方面結束了通話,然後關機,想像著溫行遠再打過來打不通的情景,腳步明顯輕快了許多。

惹惱溫行遠,誰有郗顏在行?

十分鐘後,郗顏出現在一家名為“柔軟時光”的酒吧。

杜靈問:“今天怎麽這麽早?”

郗顏彎唇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怕遲到被扣雙薪啊。”

見她笑得一臉無害,杜靈微微嗔道:“沒個正形。”

吧台前正在調酒的張子良適時插話進來:“昨晚行遠打電話找你。”

郗顏挑了挑秀眉:“知道了,剛才還對我實行定位跟蹤呢,你沒告訴他我加班嗎?”

“昨晚客滿,忙得打不開點,沒注意到你發的信息。”

難怪。郗顏懶懶地問了句:“他有說什麽事嗎?”

“有事他也不會和我說啊。”張子良笑言:“你才是他生命的女主角。”

杜靈附和:“沒錯。我們都是過客。”

“真默契。你們二位在一起果然沒錯,正好相互禍害。”郗顏以一敵二,見杜靈挽袖子要修理她,作勢欲跑:“走嘴走嘴,我的意思是,你們倆兒在一起簡直是絕配,造福社會呢。”

“胡說八道。”杜靈眼疾手快地把她揪回來:“體罰你,幫我把窗邊的長櫈挪了。”

“挪哪兒啊?這不正好一桌嗎?”卻並不逃避勞動,說著人已經跟杜靈走到窗邊,特爺們兒地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