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3頁)

婉兒持扇拍著她的臉,道:“此人弱冠獲中進士,算不算小?”永泰杏眼微瞪著,似是極驚愕。我笑看永泰,道:“已經登船了,去看看吧。”

正說著,船頭已一陣熱鬧,連太平公主都頗有興趣,放下酒盞端詳著上船的人。張九齡正撫額長出口氣,理了理衣衫,大步向太平而去,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待起身卻是笑眯眯的,沒有半分窘迫。

我和婉兒走過去時,李成器正在和太平講解著,太平略點了頭,看我和婉兒道:“這就是今年最年少的進士張九齡了。”我悄然對張九齡笑了下,婉兒卻仔細看了看,低笑道:“舉止翩然,氣度不俗。”

她只送了八個字,再沒說什麽,張九齡微怔,竟難得收了往常的不羈。

李成器搖頭,笑嘆道:“這位就是皇上最器重的上官姑娘,”他頓了一頓,看我道,“這位是永安郡主,那個年紀小些的是永泰公主。”

張九齡這才反應過來,又一一行了禮,剛直起身,永泰已走上前,繞著他看了一圈,道:“勉強入目,”她掃了一眼李成器,搖頭道,“不及成器哥哥三成。”

李隆基噴了口中酒,太平和婉兒已笑得先後舉扇去拍她的頭,連李成器亦是難得笑出聲,搖頭嘆氣。我對永泰笑道:“進士比得是才氣,又不是樣貌,連張公子這樣的你都勉強入目,日後駙馬可就難選了。”

永泰細想了想,點頭對張九齡道:“作個詩來聽聽。”

張九齡哭笑不得,只能道:“公主可知道在曲江大會上,進士只會向仰慕的女子作詩?”永泰悶了一下,輕掃了他一眼,道:“你若做得好,本公主就許你做駙馬。”她說完,目光定定看著張九齡,像是極自然的事。

張九齡徹底被噎住,太平已笑斥道:“沒個公主的樣子。”

待到下船時,岸邊已掛了燈。

宴罷又是開宴,月燈馬球是皇室最後一宴,待到後兩日才是進士們自主定宴。太平和婉兒似都極喜看馬球,待落了座就緊盯著馬場中春風得意的進士們,舉杯閑話。我陪坐在一側,雖看場中的爭奪,卻因身側坐著李成器,有些心猿意馬。

婉兒看到興起,轉過頭對李成器笑道:“王爺六歲上馬,七歲習弓,若是入了場怕就是你的天下了。”李成器搖頭,道:“本朝文人入武者甚多,此次進士中也不乏好手,本王若入場,他們也只會束手束腳罷了,未必不如。”婉兒悄然看我,轉頭繼續看場內。

身後內侍換茶時,李成器低聲吩咐了一句,不過片刻,內侍又特端了杯薔薇露。

他將杯輕推到我手側,我心中一暖,端杯喝了口。因太平和婉兒就在身前,我不能多說什麽,可卻愈發走神,余光中盡是他溫和淺笑的側臉。

場中越演越烈,我的心也跳的越來越厲害。我隨口和婉兒尋個借口,起身離開位子,拉了下永泰的手,帶著她離開了觀席。我和永泰兩個在場外走著,因場中的熱鬧,沒有過多的人留意,反而輕松不少。

永泰一路不停說笑著,看著江畔人頭攢動,更是歡快,一路和我走到江邊。身側都是非富即貴的女子,倒不突顯我兩個,我和她走到水邊,撿了塊人少的地方坐了下來。

月色下,近有酒旗畫船,遠見細柳拱橋,衣香鬢影,笑語歡聲。

盛世繁華,亦不過如此。

過了會兒,永泰忽然說口渴,讓我等片刻,便匆匆跑走了。我抱著膝蓋,看著江面的倒影,正是出神時,忽覺有人在身邊坐了下來,便隨口道:“你這口茶倒也喝得快。”身側人沒有應聲,我轉頭看,才見是李成器。

他凝視著江面,隨口道:“不喜歡看馬球?”我嗯了一聲,也去看江面:“看不大懂,可能是不會騎馬的緣故,”我想起婉兒說得話,又道,“王爺極擅馬術?”李成器微微笑著,道:“不能說是極擅,但卻是下了心思學。幼時總覺馳騁疆場才最是愜意,卻未料至今只能在宮中馬場演練。”

我看他眼中映著月色,其中的沉寂與這喧鬧格格不入,不禁為他難過。文人武將有滿腹才能,尚有文舉武舉可一展抱負,而他卻只能被困在宮中,虛度年歲。

兩個靜坐了片刻,永泰始終沒有回來,我不禁有些擔心,道:“王爺可看到永泰了?她說是口渴回去喝茶,卻到現在還沒回來。”李成器笑了下,道:“我來時,看到她去找張九齡了。”我愣了下,立刻明白過來,苦笑道:“竟然連我也騙了。”

他轉頭看我,道:“張九齡自有分寸,不必太過憂心。”我對著他的眼睛,心一下下輕跳著,忙應了一聲,避開了他的視線。

我正想著如何打破沉默時,他忽然道:“走吧,離席太久總會有人察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