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2/2頁)

我忙躬身應是,跟著皇姑祖母出了長生殿。

皇姑祖母揮去龍輦,一路疾行。我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般,耳中只充斥著越來越快的心跳聲。看皇姑祖母現在的神情,似乎也頗為震驚,她既然已下令醫治那個人,又親自去尚醫局,就說明她有了猶豫,她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了。

想到此處,我恨不得立刻就能到那裏,卻覺得眼前的路似乎永遠都走不完,越發心慌著急,卻不敢有任何表現,只能跟著皇姑祖母的腳步,待到尚醫局時卻已周身被汗浸濕。

尚醫局內的人正忙著救治床上的人,見皇上親來,都立刻跪了下來。

皇上揮手,道:“都起來,盡力醫治,朕要親自問他話。”她說完,婉兒已搬來椅子伺候她坐下,拉著我立在了皇姑祖母身側。

床邊的沈秋忙起身繼續,我遠見床上人滿身鮮血,正被身側的太醫合住傷口,沈秋則舉針刺了數處,接過身後人的遞來的桑皮線,開始縫合傷口。他緊抿著唇,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沾滿鮮血的手卻非常輕,謹慎地穿過皮肉,漸將傷口閉合了起來。

做完這些,身側人忙端上水為他凈手,他草草洗凈擦幹,又執起銀針繼續刺了幾處,低聲吩咐身後人準備傷藥後,才長出了一口氣回身行禮道:“五臟已歸位,一切就看明早了。”

皇上蹙眉看他,道:“朕要他活。”

沈秋恭敬道:“臣已盡力而為,若是此人當真誠心可鑒,自然能活過來。”皇上冷冷看他,道:“你是說,若是他能活,朕就是冤枉了太子?”深秋不卑不吭,道:“臣只是太醫,只對宮中人的康健關心,其余事臣不敢妄加評論。”

皇上又盯了他片刻,才嘆了口氣,道:“和孫思邈一個脾氣,罷了,有才之人必然有些臭脾氣,”她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道,“你剛才說一切要看明早,也就是說朕要等一夜?”

沈秋點頭,道:“明日寅時,若能醒便能活。”

皇上靜了片刻,道:“朕就在此等他醒。”

皇上說完,婉兒立刻退了出去,吩咐跟隨的宮婢做準備,待回來時才輕看了我一眼,微微笑了一笑,我亦看她,勉強笑了一下,又立刻去看床上的人。在一切都已走入死局的時候,竟然能有此人出現,就是天意,只要他能醒,太子一案就一定有扭轉的機會。

這一夜過得極漫長,除了沈秋不停替他換藥施針外,沒有人敢挪動半分,都陪著皇姑祖母靜候著。皇姑祖母也始終沒再說一句話,只看著床上人沉思著,神情難以捉摸。

不知過了多久,皇上才轉頭喚茶,婉兒忙遞上茶杯,她喝了一口將茶杯遞回給婉兒,深嘆了口氣,道:“婉兒,旦可還好?”婉兒忙回道:“來俊臣沒用重刑,飲食也還算過得去,表面上看還算好。”

皇上又看我,道:“你可見過隆基了?”我愣了一下,才回道:“回皇姑祖母,永安見過郡王了。”皇上點頭,道:“他可說了什麽?”我猶豫了一下,才道:“郡王沒和任何人說話。”

簡短的問話後,皇上又陷入沉默,神色竟漸黯然下來。

忽然,沈秋輕聲說了句話,卻是對床上的人。

醒了!我看著床上人,喜得與婉兒對視了一眼。

皇姑祖母猛然站起身,道:“可是醒了?”沈秋又與那人說了一句,似乎在試探他的意識,過了會兒才道:“臣替他喂碗湯藥後,他可清醒片刻,皇上若要問話請盡快。”他說完,身側人已遞上玉碗,沈秋接過替那人喂了下去,待一切完畢忙躬身退離了床邊。

皇上快走上前兩步,俯下身,道:“你可聽得見朕說話?”

那人含糊地應著,皇上點點頭,又道:“你既剖心明智,朕就親自來聽聽你能說什麽。”那人安靜了很久,似乎在忍受著身上的劇痛,過了一會兒,才又口齒不清地對皇上說了幾句話,似是很急,皇上只靜聽著,神情莫測。

我因隔著遠,一句也聽不清,只緊張地盯著皇上的臉色。只有這一個機會了,皇姑祖母若是肯信他,永平郡王就能活命,皇姑祖母若是不信……

那人似乎再說不出話,只呻吟了兩聲又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