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2頁)

約莫走了片刻,雖裹著袍帔,卻雙手凍得發紅,隱隱作痛。

我不住輕搓著兩手,終是心不在焉地等到了皇上的一句話,忙隨眾人告退,回了馬車。宜平見我回來,遞上紫銅手爐,道:“皇上真是身子好,這大冷天的在水邊走,我看那些公主們都凍得臉色發白了。”

我悶悶看她,道:“她們隨的遠,還能將手收入袖中避寒,我跟在皇姑祖母身側,只能規規矩矩地任冷風吹著。”我又抱怨了兩句,只覺得抱著暖爐的手刺辣的疼。

忽然,有人在外輕叩門,宜平忙開門出去,說了兩句話便關了車門。她手中多了個白帕裹著的物事,遞給我,道:“是個小太監送來的,說是特制的手膏,可護手防凍。”

我將手爐遞給她,接過那帕子打開,是個細巧的銀鎏金盒。我怔忡地看著這銀盒片刻,才打開,一股玉竹清香撲鼻而來。

瞬時,心中溢滿了說不出的歡愉,我竟不覺笑了起來。宜平看我如此,不禁傻住,道:“郡主知道是誰送來的?”我蓋上了銀盒,笑看她:“送的人沒說嗎?”她不解搖頭,道:“我連問了兩句,那小太監就是不肯說,匆匆跑掉了。”

我聽她這話,更覺自己猜對了。這手膏送得恰是時候,來人又不肯泄露身份,除了他還有誰?

皇上的那句吩咐,李隆基倒記得清楚。

次日我才起身,接過宜平遞來澡豆凈臉時,殿外的宮婢就匆匆入內,行禮,道:“郡主,臨淄郡王已在外殿了。”我愣了一下,匆匆洗凈臉,接過宜平遞來的手巾,道:“讓他進來吧。”

左右都被他見過醜模樣,也不怕嘲笑了。

他進來時,見我尚未上妝,竟也難得呆了一下,才無奈道:“本王的兩個皇姐若如你一樣,早被母妃責罵了。”我亦無奈看他,道:“郡王若不是個孩子,我早去皇姑祖母那裏告狀了。”他聽明白了我的意思,斂了些笑意道:“你不過長本王三歲罷了。”

我懶得和他拌嘴,道:“這麽早來,可有什麽要緊事?”

他點頭,道:“我已約好了大哥,今日就去國子監。”我細看他,道:“皇上不過隨口一句話,郡王何必如此當真?”他微微一笑,道:“你可知君無戲言,天子說出的話便是口諭,寫出的字便是聖旨。”

不過八歲孩子,說此話竟分外有氣勢,卻比他父王還更像太子。

我只能應了他,先將他打發走,待坐到銅鏡前卻有了幾分緊張。與永平郡王每每相遇均在意料之外,唯有今日竟是早知消息。我靜了片刻,才吩咐宜平挑了幾樣簡單的首飾,唯一出挑的也不過個金雀玉搔頭,簡單上了面妝後才起身。

出門時,宜平替我拿了件紅羅銷金的袍帔罩上,邊系帶子邊道:“郡主幾時回宮?若有人來尋,我好有個交待。”我細想了下,道:“此事是皇上準了的,你只管直說就好。”她點點頭,應了是。

我才走出一步,忽地想起那手膏,鬼使神差地又走回妝台。待打開盒蓋,卻猶豫片刻才拿玉簪挑出一抹,塗在手上,指尖柔滑,清香撲鼻。

臨近宮門時,天已漸陰下來。

昨夜此處的新宮婢就在低聲議論,照往年慣例,洛陽這幾日準會落雪。眼下看這天色,怕是今晚或明日一早,便會瑞雪臨城了。

宮門外已停了馬車,十數個帶刀侍衛在馬側等候。眾侍衛前立著的兩個,正是李成器和李隆基。我深吸口氣,快走了兩步,到他二人面前行禮道:“永平郡王,臨淄郡王。”

李成器頷首道:“起來吧。”

我起身隨他們上了馬車,車內極寬敞,紅泥小炭爐燃得正旺,爐上茶鍋正汩汩冒著熱氣。李成器示意李隆基坐在他身側,特地將我讓到了炭爐旁,我隨口道:“郡王好興致,如此短途也備了茶具。”

李隆基搖頭道:“大哥是怕你畏寒,特命人準備的。”

此時,水恰已燒開,我忙側身泡茶掩飾尷尬。

待遞他茶杯時,卻是指尖輕觸,不覺手一顫,竟濺了些水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