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注定(第2/22頁)

她小心地咬掉冰激淩軟軟的火炬尖,特別好吃,於是她舉著冰激淩問:“爸爸,你吃不吃?”

“不吃,爸爸不吃,你吃吧。”

那個下午,她坐在夏日陽光下的公交車上,吃著冰激淩。化得很快,她必須得大口吃,才不會弄到衣服上。弄臟了衣服媽媽當然會罵的,然而她覺得很快樂,很奢侈,也很滿足。

爸爸當然是愛她的,不然怎麽會買這麽貴的冰激淩給她吃。爸爸明明很熱,也很渴,但五毛錢的豆奶也沒舍得買一瓶喝,帶她回家後,才在廚房裏喝了兩大杯涼白開水。

青春期最別扭的時候,她也惱過恨過自己的父母,不懂他們為什麽要把自己生下來。他們離婚後各自成家,自己成了累贅,小心翼翼地在夾縫中生活。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想,能不能快點長大,長大後掙錢了,她就獨自生活,再也不要看父母的任何臉色。

可是,只要想到拔牙的那個下午,她的心就像果凍一樣,重新柔軟,重新顫抖。女孩子的

心總是纖細敏感的,正因為父母給得少,所以曾經給過的那一點點愛,都讓她銘記在心,永遠感恩。

在小小的時候,在她還是一個孩童的時候,她曾經真的像掌上明珠一般被愛過、呵護過,起碼在那一個下午。

繁星不知道舒熠什麽時候醒過來的,也許是她正講電話的時候,也許是更早,她接媽媽電話的時候。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寬大、溫暖、幹燥,將她纖細的手指都握在了掌心,他問:“怎麽了?”

繁星只好草草地告訴他事情的來龍去脈。

怪不得她的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手也冷得指尖發涼,他有點愛憐地想要將她摟進懷裏。但是司機在前排,這是他們經常租車的公司,司機也算是半個熟人。他有所顧慮,而且沒有當著外人面與她親熱的習慣,所以輕輕地再握一握她的手,希望給她安慰。

幸好很快機場就到了,在航站樓外卸下行李,打發走了司機,舒熠說:“你別跟我去美國了,趕緊回家,帶爸爸在北京好好做檢查。”

繁星張了張嘴,沒能說出拒絕的話。

舒熠說:“什麽都比不上家人重要,而且,我一個人應付得來。”

她去美國其實也幫不了什麽忙,就是處理一些雜事,讓他可以更加心無旁騖。

繁星還想說什麽,舒熠已經伸手摟住她,在她額頭上吻一下,說:“別擔心,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本來應該陪著

你,但你也知道現在的狀況,我得先處理美國那邊的事。我有個朋友應該有醫院方面的資源,我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回頭聯系你,看看他能不能給點建議和辦法。”他其實也想不出更好的話來安慰她。

因為那種忐忑,恐懼,焦慮,患得患失,各種憂慮,全都是他曾經經歷過的。他知道不論說什麽,做什麽,其實她還是束手無策。

生死面前,人所有的力量都變得微茫,所有的一切,都不得不承擔,不得不面對。她其實是孤零零的。

他能做的,也何其有限。

繁星已經很感激,她漸漸從這突然的噩耗中回過神來,她踮起腳,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用自己的額頭輕輕抵住他的額角,低聲說:“照顧好自己。”

舒熠有千言萬語想要說,最後只說了一句:“你也是。”

她一直將他送到海關外,不舍地看著他離去,舒熠回頭沖她招一招手。她的眼睛裏已經有了眼淚,然而不敢讓他看見,只是嘴角彎彎地笑著,沖他揮一揮手。

愛一個人,希望時時刻刻都在他身邊,希望可以跟他一起面對所有風雨,希望他不要擔心自己,希望他一瞬間也不要看見自己落淚,因為他會牽掛。

就像得知平衡車事故的那一刻,她不假思索地立刻替舒熠和自己訂了飛往美國的機票,她知道他會第一時間趕往美國,她當然會和他一起,作為秘書,這是工作,作為

愛人,她在他困難的時候,要站在他身邊。

只是家裏突發的狀況,讓她暫時做不到了。

那麽,起碼在上飛機之前,她也不要讓他覺得,拋下她獨自處理家事,是他亦要擔憂的問題。

她把自己的機票退掉,酒店取消,然後訂了最快的航班回家,只是當天晚上已經沒有航班飛省城。她本來想第一時間趕回去,舒熠也問她要不要租商務機。但龔姨的話提醒了她,爸爸還不知道病情的真相,她真要半夜趕回去,無論如何爸爸會起疑。

所以她要在機場附近的酒店住一晚,明天好趕早班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