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帝君失蹤

深秋時節的青帝宮,滿目璀璨的深淺金色,曾經那些在春夏裏瘋狂囂張的滔天濃綠,都已化為艷到極致的斑斕色彩。

台階上落葉無數,因著太山這裏老下雨,潮濕的很,軟靴踩上面聽不見清脆的裂聲,反而軟綿綿,像走纖雲華毯上。

一路走至白石橋旁,密密麻麻的粗大青竹還是翠綠欲滴,幽冷的水滴掉下來,發出撲簌簌的聲響。

領路的神官面上好像總帶了一絲曖昧的笑意,躬身道:“玄乙公主,神君還未醒,怕是要怠慢了貴客,祈請見諒。”

說起來,華胥氏的神官真是膽子大,青帝不在家,神君在昏睡,他們也敢這樣把她放進來,不怕她心懷叵測嗎?

大約看出玄乙面上的微妙神情,這做了多年神官十分擅長察言觀色的領路神官便笑道:“玄乙公主自然不是外客,請罷。”

為什麽她就不是外客?玄乙難得有些摸不著頭腦,破開雲境,第二次走進那座只屬於扶蒼的庭院。

一切都還是老樣子,幹凈清爽的風,長長的楠木回廊,參天大樹的葉片應了時氣變成金黃的,地上鋪了一層落葉,顯見著是扶蒼不給神仆們進來,落葉都放著沒神仆清掃。

玄乙盡量放輕腳步,像第一次來的時候那樣,有點鬼祟,推開第三扇木門,探頭朝裏面小心張望——這裏變化也不大,滿地蒲團,只是多了幾扇書架,放滿了書,上面還特意空出一排堆放著她在下界時替他捏的白雪小玩意。

大約因為時常被摩挲,白雪純鈞都有些鈍了。

玄乙將那些白雪小玩意拿著一一看了遍,扭頭又朝東面書案上望去,紙張齊整地放成一沓,用青銅鎮紙壓著,架子上掛著各色毛筆。她把鎮紙拿開,一張張看那些染了墨跡的白紙,忽然翻到幾張,上面寫的都是“龍”字,她不禁盯著看了許久。

帶著幹凈氣息的風吹拂臥間外的青紗,玄乙一步步用最輕柔的腳步踩進去,撩開青紗,繼續探頭朝裏面張望,扶蒼的純鈞劍橫放在南邊的木架上,墻角紗帳籠罩了一張床,帳子沒有合攏,黛色長袍的衣角墜了一截在床下,扶蒼安穩側臥,一把漆黑長發鋪在枕頭上,睡得正香。

她拉了個蒲團坐床邊,趴在他身前盯著他的臉看,眼皮不動嘴唇不動,更不會說夢話,跟下界那個凡人皇子可不一樣。

她來了,還不醒嗎?

她擡手在扶蒼面前晃了晃,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玄乙低頭,朝著他的臉輕輕吹了口氣,依舊沒反應。

她往床上爬,鞋底的泥沙撒了他一被子,他身上那件黛色的袍子搖搖欲墜,露出半截後背上的傷口,她不大溫柔地把那截袍子扯到下面,仔細查看傷處,確認濁氣很快就會排凈,便悄悄松了口氣。

還是睡,他還是睡,動也不動,鼻息深邃綿長,真是不給她面子。

玄乙躺在他身後,手指在他緊致結實的後背上輕輕劃過,低低叫他:“扶蒼師兄。”

沒聲音。

她氣餒地把腦袋靠上去。

日頭漸漸西斜,這座庭院裏安靜的只有細細風聲,刮在外面那些樹上,像下著輕雨,在這一陣陣令她舒適的輕雨聲中,玄乙慢慢睡著了。

她在這座庭院裏一待就是兩天,中途扶蒼除了換了個姿勢繼續側臥,自始至終都在昏睡,神力耗盡需要睡這麽久嗎?

玄乙把腦袋靠在床邊,用白雪細細填補手裏的白雪小玩意,這些年它們可能天天被摸,都摸圓滑了,她把形狀重新填精致。

正將婆娑牡丹花瓣上的脈絡重新順齊整,忽覺右手腕上一點金印跳個不停——清晏在叫她。他可是極少會用這種方法來催她。

玄乙小心翼翼將填補好的白雪小玩意重新放回書架上,抽了張白紙,龍飛鳳舞寫上一行字,又扭頭朝臥間看了一眼,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

匆匆趕回下界丁卯部的戰將行宮,方落入清光大陣,便見清晏滿面陰郁地抱著胳膊靠在墻上等著,見玄乙來了,他驟然松了口氣,少見地上前一把抱住她,低聲道:“……還好你沒事。”

玄乙有些愕然:“怎麽了?”

清晏皺眉吸了口氣:“昨天乙亥部戰將來找我,說父親忽然失蹤了,我立即想到你……你從上界回來的?他在鐘山嗎?”

鐘山帝君失蹤?玄乙搖頭:“他不在鐘山,南天門也沒有他來回的記錄。”

清晏嘆道:“這事別讓齊南知道,不然他得瘋了。怕是這家夥又……姑且先不管,再等等。”

其實她也覺得鐘山帝君故態復萌,不知看上哪位美貌神女,開始“發乎情止乎禮”的可能比較大,下界時間流逝快,一日不見實在正常不過。

因為小妹沒事,清晏便不再擔心,他對鐘山帝君這些年早已心灰意冷,何況天底下能夠傷害到燭陰氏的實在不多,他還是帝君,真要出點事必然山崩地裂,既然毫無動靜,那十有八九是老毛病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