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死亡(第3/11頁)

調整完病房以後,金子太太和松村先生隔著一條走廊,住在彼此對面,我同時照顧著這兩個患者,總覺得古裏古怪。

說實話,這兩個病人都不費事。說起費事的患者,其他還有很多,其中有些不聽話的患者,有時真想把他們捆綁起來。

在特別病房裏,有一位叫中井的患者最為典型,他有時候故意把房間弄得亂七八糟,甚至在病房內小便,而且聲稱這些都是突然產生的幻聽、幻視所致,遭到制止以後,也是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即使沒有他這麽嚴重,由於陷入各種各樣的被害妄想,有些患者會說飯菜裏有蟲子,或者深夜裏聽到孩子的哭聲等,常常因此吵鬧不休。

松村和金子太太本身就並沒有重病,只是由於用藥過度,陷入了精神病的狀態而已。雖說在病歷上松村先生患的是“躁郁症”,金子太太是“綜合失調症”,但實際上只是一時性的被害妄想症。

本來像這種較輕的病情,根本就不需要住院,所以也不可能由於病情惡化或周期性發作,出現胡吵亂鬧等情況。在這種意義上說,他們是最容易管理的患者了。

但是,面對這種不必住院、服藥的患者,每天迫使他們住院吃藥,在某種程度上比管理那些吵鬧的患者,更加消耗精力,也更容易累。

讓兩個因服藥而失去精氣神的患者繼續吃藥,我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一個隨意操縱他人生命、損害他人尊嚴的地地道道的壞蛋。

在這種情況下,我究竟能看護這二人到幾時?想著想著,我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而且從那時起,我開始失眠。

再繼續下去的話,恐怕我的腦筋會變得比患者還不正常。從今往後,不管注射也好,藥物也好,我幹脆全都把它們扔了,並偷偷放這兩個人回家好了。

這種誘惑突然浮現在我的腦海裏,然後又漸漸消失。

從年底到新年伊始,今年竟有一個星期的連休,關於這一期間的工作安排,由於許多人都有各式各樣的希望和要求,所以調整起來非常棘手。

一般來說,結婚生子的員工都希望這段時間能夠休息,所以總要獨身的人來填補他們的空缺。我當然也是其中之一。護士長進行了艱難的調整之後,結果我是年底三十號、三十一號,新年的一號、二號工作,從三號開始放假,恢復自由身。也就是說,大家都想休息的除夕到元旦之間我都要工作,可以說是抽中了一支下下簽,但其實我心裏並不怎麽在乎。

因為元旦即使休息,也是回父母家吃年糕湯,在家無所事事地看看電視而已,沒有什麽特別想做的事情。況且,我想回靜岡父母家的話,什麽時候都可以回去,沒必要新年時慌裏慌張地趕回去。當然若是有女朋友,還可以和她一起去國外旅行,我身邊現在誰也沒有,所以還不如工作來得爽快。

看到女護士們接連向我道謝,聽著“對不起”“抱歉”這些話,我心裏就已經覺得十分滿足了。

另一方面,醫生那邊的工作日程又是怎樣安排的呢?我十分關心,就看了一下那邊的勤務表,冰見子醫生和我一樣,年底一直要工作到三十一號的除夕,元旦那幾天休息。之後由從大學來的圓山醫生值到一月二號,然後上正常班的佐藤先生繼續值班。

“年底我和冰見子醫生在一起……”

年底時,護士們當然都集中在護士中心,醫生雖說是值班,卻不用像平時那樣去查房。只要來了醫院就行,只為緊急或異常的患者診治,其余的時間在醫院裏或是在附近,只要地點明確就可以了。

在年底的假日裏,能跟冰見子醫生一起工作,在心中微微泛起波瀾的同時,我又覺得有點兒緊張。

“從元旦開始,冰見子醫生打算去哪兒呢?”

冰見子醫生總共休息四天,在這期間,她是在松濤的豪華公寓裏度過,還是和美奈一起去旅行,或者和平時不住在一起的母親共同歡度?我雖然想象不出來,但不知為何,我對冰見子醫生的新年計劃十分上心。

說實話,我在等待冰見子醫生的召喚。

自從今年秋天首次和她去情人旅館做愛以來,一直就再沒有單獨見面的機會,終於定好了約會時間,結果前來赴約的卻變成了美奈。那時,我意外得知冰見子醫生和美奈也有關系,這件事使我備受打擊,同時還聽說冰見子醫生和美奈是同性戀,冰見子醫生非常信賴我等,這些反而增加了我的心理負擔。

其實就是從那時起,我開始失眠,有時不服安眠藥的話,就睡不著覺。

總之,我希望近期內能和冰見子醫生單獨見面,以便我一訴衷腸。如果能和那美麗的身體再次結合,說不定我所有的郁悶不快都會一掃而空,失眠也就自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