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6頁)

「大人,景城過去這一旬,爆發疫情。此疫病極為兇猛,還會傳染,染病者三日內便轉為重症,患者高燒不止,亦會胡言亂語,七日內便藥石罔效,過去一旬,城裏染病而死的,每戶皆有。」

在素絹上遊走的筆,停住了。

「什麽病?」關靖問。

張長沙深吸一口氣,才吐出兩個可怕的字眼。

「寒疾。」他痛心疾首,雙目通紅。「十日之前,家父也染上重症,他告訴小人,這是極為少見的寒疾,只在大雪嚴冬時才會出現。」

沉香的臉色,驀地刷白,不禁渾身一顫。

張長沙擡起頭,放膽直視關靖,已顧不得恐懼。「先祖曾留書,百年前的大雪,就是這種寒疾,奪走北國數十萬的人命。」他從懷裏,取出一本書冊。

屋內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他們都曾聽聞,那種在嚴寒時,才會出現的疾病,比瘟疫更駭人。

百年前那場大雪,餓死的人不少,但是病死的更多,才使得聲勢如日中天、剽悍勇猛的北國開始衰敗,南北兩國之勢,才平衡過來。

張長沙哀切落淚。「懇請大人,派兵增援,協助防疫。」

關靖的視線,終於離開絹書,看向連連磕頭的醫者,淡淡的問道:「你說,這病,會傳染?」

「是。」張大夫垂淚,點了點頭。「只要接觸,就會傳染。」

「你可有救治的辦法?」他問。

大夫悲傷的搖頭。

「三日之前,家父也病逝。我們幾個大夫,力有未逮,望大人也能派更多醫者,共同前往商討。這場大疫,不能讓它擴散,一定要控制住它,要是失控,怕這回傷亡恐怕無以計算……」

關靖放下了筆,垂目略想,才轉過頭,望向沉香。

「你知道這種疫病?」

她喉頭一緊,微微頷首,啞聲回答。「知道,我曾聽先父提及過。」

「董平怎麽說?」

「與張大夫所說的,差別並不大。」

「喔?」

「先父有幸讀過,這部《寒疾雜病論》。」她指著地上的書冊,說得很仔細,畢竟事關無數人命。「先父說,這是醫史上第一部理、法、方、藥俱備的經典,稱此書是『為眾方之宗、群方之祖』。」

關靖又問。

「此人說的話,可信嗎?」

「張大夫是名醫,說的話當然可信。」

「那你呢,你可知道,有別的救治辦法?」

「沒有。」她柳眉微蹙,搖了搖頭,恨書到用時方恨少。她把太多時間,都花費在學習,該怎麽以香料治病,還有以香料……致病……

心急的張長沙,哀聲懇求著。

「大人,這種疫病,愈冷愈是蔓延得迅速,實在是等不得了,懇請大人立刻派人前往景城協助。」

關靖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你確定,這就是百年前那種寒疾?」

「是的!」張長沙萬分肯定。「家父與城民們,從發病到病程途中,再到往生,所有病征都與那場大疫相同。」

「現在景城裏傷亡如何?」

「已過一半。」

「你這一路上,還有接觸過什麽人?」關靖再問。

「沒有,大雪封城,小人聽到大人在蕩城,就日夜兼程趕來。

一來一往的對話,她都聽得清清楚楚,烏黑的大眼,滿是希望的看著關靖,心跳得好快好快。

她知道,他會去救人的。

她知道,他一定辦得到的。

因為,他是關靖,是統禦南軍北奴的領袖,手上有足夠的資源,能夠拯救那座城、拯救那些病患,阻止疫情蔓延。

桌案下的張長沙,再次重重磕頭,誠心誠意的央求著。「求中堂大人,設法救治,城中幸存的……」

她壓抑不住,飛快的心跳,滿心期盼的看見,他擡起了手。

他可以的,他會的,他會——

驀地,關靖伸出了手掌,轉了半圈。

有那麽一瞬間,她狂喜的以為,他答應張長沙的請求。然後,她才看見,那疾飛而來的破空利箭。

咻——

長長的箭,倏然而來,一箭穿心。

咚!

狂喜乍碎,她驚得小臉刷白,倒抽了一口氣,無法置信更無力阻止。

跪在桌案前的張長沙,瞪大了眼,張著大口。他低下頭來,看著貫穿胸口的箭,說不出半個字,跟著緩緩往後倒臥在地上,死不瞑目。

是誰?!

她驚慌悲憤的轉頭,尋找著兇手,看見韓良身旁的侍衛,手中拿著長弓,弓弦還嗡嗡彈動著。

殺人的,是那名侍衛。

不,不是他。

她看見韓良冷然的表情。

是韓良?他哪來的贍?!

不,也不是他。

韓良看著一個人,一個坐在她身旁的人。她僵硬的轉過臉,看見那個男人,那一個慢慢收回手的男人。

他神色自若,意態輕松的開口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