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致青春 上

十一點,趙香儂坐上那輛停在醫院門口等她的車,開車是一位戴著棒球帽一言不發的小哥,車子正往著芝加哥的郊區走去,趙香儂坐在車後座上,看車窗外雪融後的世界,高樓大廈換成了居住度較為不密集的住宅區,再之後是一些低產階級社區,再之後是廢棄的工廠,當趙香儂看到架在半空中那個巨大的鐵皮水箱時她大約猜到了她會被這輛車帶到哪裏了,朱潤曾經帶她來到這裏,朱潤的家就住在附近。

果然,車子停在了那座小教堂前。

下午兩點鐘左右時間,趙香儂跟著那位帶著棒球帽小哥的身後一起進入到了教堂。

昔日幹凈明亮的教堂已經荒蕪,想必上帝被接到更為豪華的房子去居住了,信徒禮拜用的長椅上布滿了灰塵,唯一還留下昔日面目的就只有那些貼在天窗上的玻璃紙,依然色彩斑斕。

沿著教堂中央的走道往前走著,無意間趙香儂手觸到了第一排的長椅,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下,側過頭,去看——

在大片斑駁的舊日時光裏頭,有兩位少女,那位頭上遮著白色頭紗的少女在做彌撒,她眉目青澀表情誠懇,她在向上帝祈禱她的心上人安康快樂,另外的一位少女站著,她衣著體面冷眼旁觀,在她眼裏那位在做彌撒的少女誠懇的模樣極為可笑,可即使是這樣也不妨礙兩位少女發展她們的友情,她們躲在向陽的所在,偷偷的分享著彼此心上人的特征,她的心上人爛桃花太多了,她的心上人不喜歡和別的女孩子打交道,說著說著,她們開始笑,是那種宛若竊竊如私語般的笑聲。

笑聲穿透了靜謐的時空,躲在暗處的哀傷在湧動。

“你看得夠久的了,嫂嫂。”一個聲音和她說。

趙香儂黯然的收回目光,目光落在站在她眼前的人身上,她已經拿下了她的棒球帽,正在微笑的看著她,微笑的臉龐有著極為明顯的特征,一笑起來就露出可愛的小虎牙。

趙香儂回看著著眼前的人,她想起了很久以前朱潤曾經用充滿著驕傲的聲音告訴她:我有一個妹妹,她可愛聰明。

“小野,我想你應該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吧?”

那個人給了趙香儂“你還算不太笨”的表情,然後慢悠悠的說:“是的,你猜對了,我還有一個名字叫做朱顏,我和我姐的名字來自於成語珠圓玉潤,我叫朱圓,我姐姐叫做朱潤,我覺得如果我叫做朱圓的話我肯定會長成一個胖妞,我天天讓我爸爸媽媽給我改名,後來我就改成了朱顏,顏色的顏。”

一步步的朱顏朝著趙香儂走來,她嘴裏在念著珠圓玉潤這個成語,得意洋洋的說:“趙香儂,不知道你發現沒有在這個成語裏還有一個‘玉’字,你不覺得我們三個人的名字中包含著某種的宿命論嗎?玉、顏、潤,假如把這三字去掉了一個就剩下了一對,我也成功的讓它們變成了一對了,可是,為什麽你會出現?”

說到這裏,朱顏朝著她射過來的目光充滿了厭恨,就好像如果她不出現的話顏和玉就會成雙成對似的。

“好了,直接點,把你為什麽會把我帶到這裏來的目的告訴我。”趙香儂和朱顏說。

朱顏又擺出來了一副“你不愛聽真是一件十分遺憾的事情”的表情,她的腳步又往前一步,她的表情和聲音是那麽的幸災樂禍:“趙香儂,我覺得你的人生真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那些人不是說你很聰明嗎,那些人吹捧著你的智商,可是,瞧瞧,讓我來數數,宋玉澤騙你,你爸爸也騙你,連我最後也把你騙得團團轉。”

“智商和生活毫無關聯,你難道不知道這個定理嗎?”趙香儂說。

朱顏一份恍然大悟的模樣,她開始圍著她的身體慢悠悠度著方步,似乎想要從她的身上嗅出一點情緒。

圍著她繞圈的人讓趙香儂覺得不耐煩,她手一擋擋住了朱顏:“聽著,朱顏,我不想和一名精神病患病患耍嘴皮子。”

她的話很成功的讓朱顏臉色微變。

趙香儂對著朱顏微笑:“說吧,我爸爸是怎麽騙我的,而……朱潤是怎麽死的,在她死之前又是經歷了些什麽。”

終於,她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用如此安靜的心情,這麽多年來趙香儂一直催眠自己去相信報紙坊間上說的那些,那位花樣滑冰的天才少女墮落了,她迷戀名牌,她喜歡名利場,她的床上功夫了得,男人們為了爬上她的床而大打出手,她濫交她嗑藥,最後罪有應得死於藥物中毒,當然,她是死在男人們的床上。

上層社會的手段總是無堅不摧,如趙延霆,如柏原繡,也如那些最初迷戀那具純真身體的獵艷者們,要制造出那樣的假象對於他們來說是那麽輕而易舉的事情,而她為了讓自己活得心安理得而去選擇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