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二零一章(第2/2頁)

朱南羨又自心頭算了算兵力,覺得已安排妥當,眼下就當擇一名前往達丹的使臣了。

一想到使臣,便想到阿雨。

她是六月末回京師的,如今已四個月有余了。

京中諸事繁多,青樾又去了武昌府,她是個雷厲風行的性情,擱在手邊的事一定要立時解決了才安心,也不知她近日可還如以往一樣操勞。

念頭轉到此,心中驀地一動,方才前來求見的將士叫什麽來著?

姓覃?

朱南羨的目色裏閃過一絲莫名,轉頭大步出了帳子,問守在外頭的侍衛:“要見朕的將士呢?”

侍衛一愣,陛下不見,自然是打發走了。

可他卻不能這麽回,否則觸怒龍顏,對朱南羨一揖,轉首就去找人,所幸覃照林執意賴在營外,不多時便回來。

一見到朱南羨,他的眼眶立時紅了,膝頭落地,幾乎是咬著牙道:“陛下,求求您,救救俺家大人吧!”

青天白日,百裏兵帳。朱南羨甫一聽這話,有些沒反應過來,打量了兩眼覃照林,只見他滿臉胡茬,眼底烏青,衣衫臟汙,儼然是一路自京師急趕而來。

他手邊來拎著個籠子,裏頭的白鸚哥朱南羨認得,是阿福。

“救?”好半晌,朱南羨像是找著了重點,“什麽意思?”

覃照林擡袖狠揩了一把額角的汗,待要開口,卻被朱南羨一攔:“進帳說。”

到了帳內,他先接過鳥籠拍了拍,叫了聲:“阿福。”

阿福這一路被關得久了,有些蔫蔫的,直到認出眼前的人是朱南羨,才拍著翅膀從籠子裏飛出來,歇在一旁的兵架上——或許時雛時得他相救,天生就對他親近。

覃照林接過左謙遞來的一杯水,緩了下心神,才將事端說起。

從八月朱昱深回京,到沈奚想將四殿下沉湖卻被四王妃阻攔;從蘇晉查嶺南行商一案,到九月初二回府後不知去向突然失蹤;又從十月小雪節,柳昀問斬兵部侍郎,蘇晉的失蹤變作畏罪出逃,到兩日後,柳府的小廝阿留突然到蘇府,讓他領著阿福趕緊離京。

“大人不見了以後,俺日日找,夜夜找,拖了許多門路,連個蛛絲馬跡都沒打聽到。其實阿留來找俺前,俺就知道京師的消息遞不出去了,是金吾衛的姚指揮使說的。後來阿留來讓俺帶著阿福去尋它原來的主子,俺當時沒想明白,隨後才反應過來,這話該是俺家大人拖阿留帶的。她一定還活著,只是被困住了,俺一個人救不出她,所以她讓俺來找陛下您。”

朱南羨越聽越怔然。

什麽失蹤,什麽問斬,短短兩月間發生這麽多事,他竟一樁都沒聽說過。

這話若是旁人來說與他聽,他真是半個字都不願信。

可偏不巧,這話是覃照林說的,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生只守一個“忠”字,性情耿介,最不會欺人瞞人。

所以,若他所言是真,那阿雨真地出事了?

一旁的左謙與茅作峰聽了覃照林的話也急了,追問道:“堂堂內閣輔臣失蹤,兵部侍郎被問斬,沈大人呢?沈大人沒從武昌府回來嗎?”

覃照林也急著道:“消息都傳不出去,沈大人咋回來!”

左謙道:“不對,我們前兩日還接到蘇大人的信呢,說一切都好,蘇大人——”

朱南羨擡手一攔:“信是舒聞嵐寫的。”

他接到信是還覺得奇怪,蘇晉是個謹慎的人,便是給他寫信,落款只署“時雨”二字,也不知為何,到九月後,信的署名變成了“阿雨”,因這信是與沈奚催促他回京的密函前後腳來的,他還當她是盼著自己早日歸呢。

心裏像是被一個巨掌箍住,懸著,絞著,連氣都喘不上來。

腦中翻飛的全是思緒,卻是龐雜的,無章法的,渾翳而又驚亂。

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扶著桌角,慢慢自案前坐下,等著這雜亂的思緒沉澱,可越是沉澱,越有兩個字清晰入眼。

阿雨。

她在哪裏?為何會被困住?她——還活著嗎?

這個念頭一生,那個箍住心的手驀地松開,蓄積久時的血一下子沖入百骸,沖入腦海,將他整個人撞得目眩,他一揮掌,徑自將案上的茶盞,墨寶,疆域圖與水中丞通通拂落在地。

轟然的碎裂聲霎時令帳內帳外的人跪倒在地。

然而,下一刻,他們等來的卻不是龍顏震怒,而是異乎尋常的冷靜。

“不對。”朱南羨道,“你是怎麽出來的?”

見覃照林似是不解,他又問一次:“京師的消息既被封禁,連朕與青樾都接不到信函,你堂堂一個大活人,是怎麽離開京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