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六十四章(第2/3頁)

沈奚移目看她一眼,片刻,也輕笑起來,“倘我世間諸事皆可參破,那還呆在這兒做甚麽?在街邊支個攤子不是更好?”

蘇晉詫異地回望他。

沈奚擡起胳膊在雪地裏支了個枕,輕巧道:“支個算命攤子,上書十六個大金字。”他舉起折扇,在空中虛點數下,一本正經地道:“能斷生死,可批禍福,一字千金,勝造浮屠。”

蘇晉愣了愣,片刻,同樣一本正經地道:“是,待日後這攤子一支,上至將相王侯,下至平頭百姓,無一不擠在沈大人攤子前求批字的。大人一視同仁,統統請去排長龍,您卻一筆一劃慢慢寫,到那時,還做戶部侍郎幹甚麽,早該改行當神算子,不出一載,富可敵國。”

沈奚將折扇一收,自雪地裏坐起身,看著蘇晉忽然嘻嘻一笑:“不錯,蘇禦史如此會說話,本神算子先賜你一卦姻緣,你自去琢磨。”

他說著,也不等蘇晉回話,徑自又道:“先說前半卦。去年春你被七王的人追殺落入雲集河中,是十三救了你,發現了你的女兒身。當時與十三一起跳入河中的還有兩名承天門守衛,你與十三的玉佩其實就是這二人撿到的。十三怕他們對你不利,連夜命人將他們送去西北,誰知這二人在半道上居然失蹤了。”

蘇晉默了默,垂眸道:“是,柳大人與我說過這事。”

“後來我與柳昀查過,其中一人被七王擄了去,但看樣子,此人是不知你身份的,重點在另一個失蹤的人。”

蘇晉思量一陣,道:“大人想說,另一名失蹤的守衛,是被今夜的布局人擄去了?”

若然不是,在一夜緊鑼密鼓的問案之中,何以無緣無故提起一方刻了“雨”字的玉佩?想必那名布局人早已捕獲了另一名守衛,並從他那裏,得知玉佩的事更知道了蘇晉其實是女子。

蘇晉經沈奚一點撥,忽然明白過來。

她只是不解一點,此人知她身份,卻不當眾挑明,假借玉佩之事說給有心人聽,這是何意?

沈奚看出她眉間惑色,卻置之不理,續道:“再說後半卦。今夜之局,我姐夫徹底明白十三已有奪儲之力,怕有人再從中作梗,為挑撥他與十三的關系不惜傷害東宮中人,是故命十三年關一過便回南昌。”

蘇晉聽他提及朱南羨,一時不語。

“你知道十三的為人,他自然應了。我姐夫覺得有愧於他,就說等年關過了,要把你送去南昌府陪他,此事,你怎麽想?”

蘇晉愣了愣,垂著眸道:“我沒想過,我一直以來只想好好做一名禦史。”

沈奚笑了一聲:“那你知道十三怎麽答的嗎?”

蘇晉怔怔地看著他。

沈奚眨了眨眼卻道:“我不告訴你。”

然後他站起身,頗隨意地拂了拂沾在衣襟的落雪,笑嘻嘻道:“好了,這一卦頗費口舌,算你在我這賒了萬金,不過本神算子心情突然又好了,不跟你計較,你將上下卦合一合,自去琢磨罷。”

奉天門外有一處梅園,早些年,此處莫名慘死過數名宮婢,故此人跡罕至。

柳朝明離開宮前殿後,沒有回都察院,獨自一人來了此處。

雪未止,他撐傘等在梅間,不知是否是沾過血,這裏的紅梅一年勝似一年灩瀲。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踏雪而來,在柳朝明身後合袖一揖,畢恭畢敬道:“柳大人,殿下著雜家來還殘玉了。”

這是一名年輕的內侍。

倘若宮前殿的張公公在此,必能認出此人是去年才轉來宮前殿,常在膳房幫忙且分外不起眼的一位。

柳朝明並不回身,只淡淡問:“今夜之局,殿下布了多久?”

內侍道:“殿下知道大人會有此一問,命雜家告訴大人——十年。”

柳朝明眸光微微一動,片刻道:“以十年等一個契機,的確是他的作風。”

內侍又道:“殿下還讓雜家謝過大人,只有大人明達高智,才會立時參破全局,將此案往他想要的結果審。”

柳朝明聽了這話,卻冷聲道:“難道他以為憑沈青樾之志,會看不出端倪?今夜之後,沈青樾勢必會阻止東宮打壓錢之渙,為朱沢微留一條後路。”然後他一頓,問道:“他想把七王逼上絕路,是手裏還有甚麽籌碼嗎?”

內侍道:“殿下說,其余的大人就不必管了,畢竟殿下與大人之間,不過一玦盟約。”

他說著,伸出手,將手中殘玉向前遞去。

這已是第二塊殘玉了。

柳朝明撐傘回身,看著這塊色澤古樸溫柔的玉石,忽然慢慢地笑了起來。

他這麽一笑,人比月還柔和,可目中卻透出殺伐之氣。

他忽然伸出手,徑自掐住內侍的脖子,狠厲著一字一句道:“方才在殿上,故意提起蘇時雨的玉佩,為何?威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