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七章(第2/2頁)

你若想從別人那裏得到甚麽,你就要清楚他最想要的是甚麽。

你若想要一擊必勝,你就要知道對方最致命的弱點在哪裏。

你心中其實都明白,你大皇兄與七皇兄想要甚麽,馬府那些要害你的臣子又想要甚麽,乃至於,你父皇想要甚麽。

沈奚一頓,續道,你甚至明白,我為何要說這些。

因為我不知道,我今日助你就藩,是對還是錯了。

你雖看著無權,但你根基太高,你是嫡皇子,且這些年來,你雖從未經營,但不經意間金吾衛左謙已被你收服,你在西北五年,兢兢業業,就算有一天沒了領兵權,你還有那方的軍心。

倘若你赴藩蕩平流寇,有了政績,有了自己的親軍衛,你勵精圖治有了財源民心,真正封疆為王,那麽——這宮中的格局,就要變了。

自然,你大皇兄不會覺得這是壞事。

因為他了解你,你們兄弟情甚篤,你不在乎儲君位也更不會跟他搶,你起勢,只能對他更有利。

你七皇兄也不會覺得這事不好。

因為各藩王割據,由你分去一部分勢力雖表面看起來不利於他,當你從東宮下一枚死棋,變成一枚可以自主的活棋,他會覺得有機可趁。

然而時局瞬息萬變,牽一發而動全身。

你今日的選擇,表面上只是就藩,但事實上,你是從太子殿下的臂翼下走出來,只身踏入這嗜血的旋渦之中。

從今往後,你要獨自面對這權權相爭的波雲詭譎,你將在這條爾虞我詐的道路上披荊斬棘,你肩負的,將不再只是一方將士的軍心,你還需擔起疆土與民生,社稷與立場,你的雙手,將真正沾上血汙。

但願到那時,你依然能初心不改。

你想好了嗎?

朱南羨緩緩沉下一口氣,鄭重地往殿上磕了個頭。

若要靠他人的庇護,才能守住初心,連真正想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還要這安穩何用?

“父皇,兒臣已想過了,七日後是母後的祭日,等祭日一過,兒臣就赴藩,兒臣這幾年在外漂泊,未能守在父皇母後跟前盡孝道,實屬不該。古有名士為其母守孝五年,兒臣思念母後心切,願效仿之,想在南昌再為母後守孝兩年,納妃的事,兩年後再說吧。”

景元帝長嘆一口氣:“既是你的心願,罷了,朕準了。”

深殿寂寂,殿中一時無話。

景元帝又看向蘇晉,問道:“你說此人是你舊識,何意?”

朱南羨抿了抿唇,卻並不看蘇晉,心中回想起沈奚的話——

你若想從別人那裏得到甚麽,你就要清楚他最想要的是甚麽。

對他的父皇而言,蘇晉不過螻蟻,她究竟是誰,究竟在此事中扮演了甚麽角色,並不重要,不如實話實說,從而消除他的疑慮。

朱南羨道:“回父皇的話,當年兒臣赴西北前,大皇兄曾命兒臣對一個奇難的對子,兒臣無奈,只得四處請教,蘇知事是當年的二甲進士,兒臣正是受了她的指教,才過了大皇兄一關。”他微微一頓,忽又道,“父皇,兒臣既不日要就藩,那金吾衛的領兵權,兒臣明日一早便去兵部交還罷?”

景元帝看著他,神色漸漸緩和:“也好,難得你考慮周全。”說著,似是想起甚麽,看向柳朝明道,“柳卿,朕記得孟老禦史當年幾次上書,要力保一個蘇姓進士,可是此人?”

柳朝明道:“回陛下,正是此人。”

景元帝看向蘇晉又問:“你是哪一年的進士?”

蘇晉道:“回陛下,微臣是景元十八年恩科進士。”

她這麽一說,景元帝便想起來了——姓蘇,杞州解元,寫得一手錦繡文章更有狀元之才,當年看了她的年紀,他還頗震驚,怕此子鋒芒太過招來橫禍,親自命禮部將她的名次從第一壓到第四。

沒成想還是難逃一劫。

不過,就這麽自殿上看下去,倒已是光華自斂,大巧不工了。

且當做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景元帝道:“既是二甲進士,在京師衙門任一知事,實是屈才,且朕還聽說,此人在仕子鬧事當日還立了一功?”

他說著,看向柳朝明:“既如此,柳卿,你便遂了你恩師的心願,收蘇晉入都察院,升任巡按禦史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