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第2/4頁)

操賢良帳外守衛的兩名副將,聽到遠處斥候敲鑼的報警,也顧不得操賢良脾氣暴躁有起床氣,趕緊沖入賬中:“大人,斥候報敵軍偷襲!大人!大人?大……”

外面這麽大的動靜,往日不等他們進去通稟,操賢良早就先沖出來了,今天卻絲毫不見動靜,是喝高了麽?他們硬著頭皮,闖進裏面的臥賬,以為是操將軍醉的厲害了,鬥膽推了推他。

“撲通”一聲。

操賢良的屍體被推得翻了個個,身子正過來,面色鐵青,眼框爆裂,眼白的血絲發黑,大張著嘴神色猙獰,渾身冰涼,從床榻滾到了地上。

“……”兩個副將下意識倒退一步,幾乎懵了,眼前一切太過荒謬,他們忍不住敲了敲頭,確定這不是夢,又無比希望這只是夢。

先是敵軍夜間偷襲,接著要命的是主帥竟然被殺!

這太可怕了!

他們怔在原地,竟被駭得忘記了出聲,目瞪口呆死死盯著將軍的屍體,怎麽也不肯相信他竟然就這麽死了。

直到外面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連成了一片地獄汪洋。

直到這時,他們木然地面面相覷,才意識到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外面的混戰仿佛地獄的喧聲,聲聲迫近——

營嘯了。

炸營是不祥之兆,是戰神發怒。

陳留王對軍紀十分嚴苛,越是謀反作亂越要嚴肅軍紀,生怕背負擾民的罵名,失了民心;連軍妓都不許有,怕耽溺士氣。士兵們提心吊膽遵循近百條“違令者斬”的軍規,又與朝廷軍對峙了數月,勝勝負負,死死傷傷,早就壓抑到了極致。

以至於蔓延著血腥味的驚叫響起時,喚醒了無數人內心的瘋狂,發泄著日久積累的仇怨與恐懼。

一時間死傷遍地,到處都是屍體、斷肢和兵器,有受傷的士兵倒在地上慘嚎,火把被踩滅在地,使得夜更有一種死亡的黑暗。

面對這種情況,若是操大將軍還活著,興許能控制得住。可如今,左副將束手無策,唯有抽出腰刀,跑出去大喊制止。

營嘯中的發狂士兵殺得失去了理智,哪兒管對方是幹什麽的,何況這些將領身邊的將官平日少不了欺淩他們,於是趁著夜裏瘋狂的當口,從背後向他砍去!

左副將被人從後砍上肩膀,一只手掉到地上,他怔站著翻了兩下白眼,一口氣沒提上來,痛暈在地。他的身邊,無數只腳踩來踩去,踩在他的臉上身上,很快他就沒了氣息。

炸營的士兵們擠成一團互相殘殺,右副將走出帳子後見勢不妙,躲著混戰的士兵們穿過小半個營地,爬上軍鼓架子,拿起鼓槌時,忽然想起陳留王派來的蘇大人還在,卻已經來不及去找蘇祈恩鎮壓混亂場面,只能卯足勁道,“咚咚咚”敲響了軍鼓。

其他部將也早驚醒了,騎在馬上於混亂中穿梭大喊,而營外接二連三的斥候快馬沖進來,聲音都打顫了:“報——敵軍來犯!已近我軍一裏外!”

一裏外,對夜襲的急行軍而言,不過是小半柱香的功夫。

敵人馬上要打上門,自己軍中卻起了亂子,鬧起了炸營,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倒黴、更不長眼的事嗎?

陳留軍中各個副將,被這兩邊的亂子驚得魂兒都飛了,卻無法鎮壓,無法呵斥,更不能拔刀砍人——這樣於事無補,反而更生亂。

又聽聞操賢良被殺死在臥賬裏,他們一時竟有些茫然失措,只覺得一夜之間,天都塌了。這恐怖之夜似乎永遠不會結束,這黎明似乎永遠不會到來,這太陽似乎永遠不會升起。

這也許是他們人生中的黑夜,且永無明日。

他們擡起頭,借著昏暗火光,隱約可見遠處湧來了鋪天蓋地的黑色巨浪。

那巨浪中還綴著星星點點的火光,徜徉成一片星澤汪洋。

那想必是前來討伐的正義王師,擎著火把,肅穆疾行。

他們拔出刀,想要不管不顧殺出去,然耳邊充斥著刀刃砍入血肉的悶聲和慘叫,傳入心底,卻又使人生懼——他們算是忠於誰呢?

若投降歸順,尚能苟且偷生,安穩做個庶人;可若戰死,那便是在丹青史書的《忠臣列傳》上,連一筆一墨都留不下。

大多人是猶豫的,也有人對操賢良是死忠,想到大將死得突兀莫名,想必是朝廷軍派人下的黑手。他們幾乎拼著同歸於盡的心情,帶上僅有的清醒士兵迎敵。

黎明的前夕,黑浪般的洪水鐵流,卷席而來,淹沒了陳留軍的大營。

處於瘋狂中的炸營士兵們不分敵我、亂砍一氣,倒是殺紅了眼,卻不成軍陣,被對方的陣型一沖,便潰散得四分五裂,分而殺之。

繞是奉武伯十分勢在必得,卻也沒料到,老天竟如此厚待他,連連給他大禮。敵軍竟然發生營嘯這樣可怖的事,安能說不是神明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