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第2/5頁)

那個地方,要比後宮這種森嚴之處,更容易發生意外,更容易進出行事。

那個地方,也要讓對方充滿忌憚,哪怕是故弄玄虛,至少要讓對方慌亂。

蕭懷瑾茫然地看著太後。

事實上這些年來,他們常常在一些事上有不同的政見,從前他不懂太後的決定,但也不敢追問——即便太後會耐著性子給他解釋,但他總感受得到她骨子裏對他有嘲諷和輕蔑。那種不屑與譏誚,讓他自尊心十分受創,漸漸他也就不再問了,哪怕被人諷刺沒有長進。

那會是什麽地方?

蕭懷瑾忽然頓悟:“是皇家供奉的大德高能之處麽?”

何容琛看了他一眼,目光十分復雜,卻不令他反感,她點了點頭。

北燕玩弄邪術是荒唐,但這邊也要有應對。

廟宇畢竟為正道,倘若林昭媛被貶落到此處修行,也會被幕後的對方所忌憚。但它又僅僅只是一個宮外廟宇,哪怕再怎麽盛名天下,也不可能有後宮那樣森嚴的警戒,對方更容易掉以輕心。

蕭懷瑾想了想:“那就抱樸堂吧。”那裏是先帝所推崇的道教聖地,總不可能被巫蠱玩死。這樣後宮也安寧了,興許還能鎮鎮邪。

何太後沒有異議,她只要將林昭媛送去該去的地方,是死也好,是拷問也好,是鬥法也好,她不在乎。既然信國公府放棄了這個女兒,宮裏也不會念情的。

蕭懷瑾隨即又想到什麽,微微蹙眉:“著人護送並看守,是個大麻煩。放在宮裏倒是可以任由處置,但在宮外……”

林昭媛這一趟,和德妃可不一樣。德妃雖然也是被貶斥出宮,但她是去廟裏觀裏吃齋念經的,不可能逃跑,不需要派什麽人手。而林昭媛卻是個棘手的誘餌,必須有人看守,才能達成放餌的目的。

宮中內衛不能上山居留——那種地方對於身體殘缺不男不女的內衛,其實還是避諱的。

何太後淡淡道:“你總顧忌別人,眼前就永遠是一團亂麻。”

蕭懷瑾一窒,卻不得不承認太後教的不假。輕輕扶了扶額頭,他暗笑自己不合時宜的良善之心——小時候總怕麻煩兄弟姐妹,這種優柔寡斷也就伴他至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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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離去後,常姑姑打簾子進來,溫聲笑道:“陛下看起來,可比以前穩重了呢。之前他來問您當年的事兒,奴婢還提著心,生怕他受不了,鬧出什麽亂子來。”

身為奴婢,不能妄議貴人,不過常姑姑畢竟是老人了,身份不一樣,經常陪著太後對皇帝品頭論足。

何容琛輕輕應了聲。蕭懷瑾得知了當年的亂事,卻沒像從前那樣發瘋,而是先把如今群魔亂舞的後宮給清理了,是個長進。

她垂下頭,素手翻著案上的疏文——如今是多事之秋,中書舍人會將奏章多撰抄一份送到她這裏。

她信手翻了幾個,臉色逐漸沉下來。

常姑姑見她神色難看,便走到她身後,一邊替她捶肩,一邊也瞄了兩眼,心中不由嘆了口氣——

朝廷又有大臣上疏請求立後了。

也是,如今北方叛亂、南方汛期的時候,正是天降示警,立後則是陰陽相衡,定國基之穩。他們冠冕堂皇的說辭倒也沒錯。

但如此急切地提出立後之請,背後指使之人,就只有汝寧侯了。

女兒嫁入宮裏掌了權,娘家就不再僅僅只是倚仗了,有時候反而是一種麻煩。常姑姑輕嘆一聲,也不知如何勸太後寬心。

良久,何容琛吩咐道:“過兩日,讓何道庚來宮裏見我吧。”

常姑姑點點頭。

何道庚是何太後的堂兄,如今的何家事務,都是何太後的堂叔和堂兄主持的。他們有隨時出入後宮的權力。

既然何太後召見,兩日後,何道庚便在午膳後入了宮。

盛夏的黃昏照得人昏昏沉沉,韋無默守在長生殿門口,其他宮人都站得遠遠的。殿內的爭吵聲隱隱傳出,風一吹,也就聽不太清了。

是何家人的密談,連常姑姑在內,任何人都不能進殿內去伺候。不過站在門口,也足夠韋無默豎著耳朵聽只言片語,屋裏零零碎碎的質問傳了出來,叫她越聽心中越涼。

何道庚的聲音不疾不徐,卻隱著暴風驟雨:“即便如太後所言,此時不宜立後,然而六宮總需有人代掌,鳳印則需代管,倘若您自己收著,也未免太累沒個清凈。”

何太後雖然收回了鳳印,但確實沒多余的精力管後宮。此時何貴妃本是最有希望暫掌鳳印的,皇後薨後,德妃被貶出宮,後宮眾人也唯貴妃是從,然而何太後卻對貴妃的態度冷淡了些許,甚至一度召見了陶淑妃和沈賢妃。

這讓觀望之人不由迷惑。

何家不滿也是情有可原,中宮無主,堂侄女杵在她眼前卻視而不見。有好處的時候籠絡外人,有麻煩了倒是惦記起找娘家幫忙了,何家焉能忍氣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