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那球遠遠地飛了出去,逆著日光,急速地旋動——

精準無比地,飛入了北燕的球門中!

第五局結束的哨聲,也在此刻,從天外至,劃破蒼穹。

球依然在地上滾動著,一直滾到了場邊,承載著膠著廝殺後的終結。

沉寂片刻後,場外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與掌聲!

晉國大臣們站了起來,難以置信竟就這樣贏了,卻難抑縱聲大笑,開懷肆意。蕭懷瑾也不由露出欣慰笑容,有些臣子上前恭維他:

“陛下待後宮遍施恩澤、管教有方,此乃陛下之功,萬民之福啊!”

他之功勞麽?

蕭懷瑾並不這麽認為。他並沒有親自贏取這場比賽,一切的勝利,都是她們自身才幹過人,德妃又統禦得住罷了。

且也是她們自己有此意志,沒有被打散士氣,堅持到了最後一局。

但蕭懷瑾實在很愉悅,那是焦慮、沉抑後,心頭驟然一松,撥雲見日般的豁達開朗。

男人間的比試雖然打平,但妃嬪們卻贏了比賽,爭回了這口氣。

所以最終,兩國比試的贏家,是晉國。這揚眉吐氣的一場比試,壯的是晉國人的聲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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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烏雲驅散,陽光徐徐沐下,照亮一隅人間。

人間仿佛都陷入了潮水般的歡呼與喝彩中,那喧嘩縈繞蒼穹,仿佛整個世界都不再真實。

而白昭容心中卻一片寧靜。

她看著那個球,飛入了北燕的球門中。看著它在地上滾遠,滾到不被觸及的彼端。

整整五場比試,那壓得讓她呼吸不暢的巨石,也終於沉入了湖底。說不上是更沉重或是更輕松,唯有天地間的寧靜,連風吹過,都沒了聲音。

下一瞬,她眼前一黑,從馬上跌落!

不遠處,武明玦正帶著謝令鳶縱馬而來,眼看著白昭容就要墜馬,他一把將謝令鳶提起,謝令鳶在他馬頭上縱身一躍,向著白昭容撲過去!

白昭容被她接了個滿懷。

謝令鳶踉蹌了幾步,這迎面的重力墜過來,她也受不住,二人雙雙倒在了地上。

從白昭容擊球,到墜馬,一切發生不過瞬息間,哨聲悠揚終結。

星盤卻也於此刻亮了起來,星光點綴,緩緩轉動。

謝令鳶躺在地上,仰頭望天——蒼穹那樣高曠,天是藍的,眼前好像還有塵埃未定,有人來來回回走動,但歡呼聲一刻未絕。

【天機星君?白婉儀】

【清蓮去飾行婉儀,心竅玲瓏一闡提。美人遲暮英雄淚,濟世懸壺緩緩歸。】

一闡提?

謝令鳶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又重看了那宿命詩——沒錯,心竅玲瓏一闡提。

何謂一闡提人?那是斷善根者,永生不得成佛。

是阿賴耶識的執著,犯五罪之貪癡的人。

四周妃嬪見狀不妙,趕緊一擁圍上來:“德妃娘娘……”

“娘娘可有礙?”

北燕公主從馬上一躍而下,扯住方才和尹婕妤嗆聲的女子,上前行了個標準的漢禮,抱拳道:“姑娘們性子剛猛,方才球場一事,赫連焉並非有意冒犯,也是一時情急失了分寸,傷害貴國尹家人的心,我會帶她向婕妤們致歉。”

輸了便是輸了,無論比賽中怎樣阻撓晉國也好,比完了都是願賭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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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的聲音被風裹挾,淹沒在場外沸騰一片的歡慶聲中。

幾乎每個晉國人都是面帶紅光,沉抑了十多年終在此刻釋懷。而旁的一隅安靜角落,北燕的使臣們,則是一語不發。

——當初北燕提議比試,雖然不知睿王爺為何做出這個決定,但使臣們推敲再三,只有利無弊,這才以此與晉國交涉。而晉國答應比賽後又要求追加女子賽,北燕也答應了,無非是因為對贏得比賽勝券在握。

也不怪他們自信。他們能騎最烈的馬,用最沉重堅硬的球杆,有著縱橫馳騁的雄風,不畏人前的膽魄,是怎麽也不會想到會輸掉的。

所以,當蕭懷瑾拉著睿王爺墜馬,兩國賽局抵平時,北燕就已經失去了最初設想的優勢。畢竟兩國利益的磋磨,都是以男子這一場比試來定,而今不分勝負,唯有重回談判席。

但德妃率領妃嬪們參與的馬球賽,倘若贏了是要押北燕使節團一個人留在晉國的,晉國完全可以拿這個人,來做和談時的利益交涉。

不知不覺間,北燕當初給晉國設下的圈套,竟然反過來套住了自己。

如今,兩國比試已經塵埃落定。按著國朝禮儀,接下來該是設宴共慶,明日兩國便進入議和談判的程序了。

先時還驕傲不可一世的北燕使臣們,如今個個懸著心,看著晉國後宮團往這邊走來,走在中間的是民間奉為祥瑞的德妃,她走到蕭懷瑾面前,被皇帝微笑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