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4頁)

韋無默在一旁嘴又抽動了,音容笑貌大多是形容對故人的懷念啊,德妃娘娘。

“臣妾從西方極樂歸來,一直想要為陛下陳述那裏的美好,然而卻未能得見天顏,遂輾轉反側,思念不已……幸而今日奉太後之命,韋女官與我去宮正司,途經此處,這才見到了陛下,以慰臣妾相思之苦……”

蕭懷瑾被她一番哭訴打了岔,還是守著眾人的面被一訴衷腸,念及德妃上天惠澤的身份,已經成了他需要的政治象征,一腔火氣也就漸漸恢復了理智。

白昭容此前靜立一旁,如凈水之蓮,見德妃淚雨婆娑,皇帝似有動容,便在宮人的攙扶下,以袖遮住右臉走了過來。

她姿容清麗如芙蕖,梳宛如壁畫的飛天髻,眉尾微微向上勾起,飛揚入鬢,左眼下一顆紅色淚痣。看向謝令鳶和韋無默時,眼睛裏總有一種泫然欲泣的楚楚動人。

“陛下,不過外傷而已,臣妾已經無礙了。德妃娘娘與韋女官興之所致,來仙居殿轉轉,本該是高興事,方才大概也是無心之失,陛下莫要追究了。”

這個白昭容,真是一朵驚世絕倫的大白蓮。

謝令鳶一邊哭,一邊想。白昭容是怕蕭懷瑾忘了方才的怒火,還特意來溫柔地提醒一聲怎麽的?

今天出門沒翻黃歷,遭遇了不少的麻煩,可兩廂比較起來,何貴妃有火氣直接當人面撒的作風,簡直是一股曠世清流,耿直girl。

作為二十年資深掐貨,謝令鳶對付這種白蓮綠茶,還是頗有手段的。她正要把這一擊毫不留情駁回去,教對方做一朵真正的白蓮花,忽然胸口又是一痛!

西!子!捧!心!

捧著心口的謝令鳶真切明白,看來她注定不能走宮鬥模式了……

這樣一想,她醍醐灌頂——雖然掐架的本能刻入骨髓,但她不是來宮鬥的,她要尋找九星妃嬪,完成任務啊。

想到這裏,謝令鳶的雙目又瞬間發亮,把蕭懷瑾都給閃了一下。迎著日頭,他暗自思忖著大概是自己看錯了,方才只是德妃的眼珠子反光而已……否則,她怎麽能對自己的寵妃、亦是她的爭寵勁敵,流露出如此灼熱赤忱的目光?

便見德妃娘娘一邊拭淚,一邊溫柔地聲情並茂:“白姐姐,雖是外傷,卻不可大意,不如讓妹妹看看吧。”說完便伸出手,向著白昭容而去。

白昭容不露痕跡地避開身子,柔柔弱弱道:“不勞德妃娘娘了,嬪妾無礙。”

韋無默在一旁又看得嘆為觀止,為德妃的能屈能伸。

而蕭懷瑾看謝令鳶的舉動,內心冷笑。這後宮裏的爭鬥,他身為皇脈一路坎坷走來,經歷過至傷至痛,焉能不懂?溫柔慈悲的笑容,柔情蜜意的話語,其下藏的都是刀刃罷了。

而他,最恨這些勾心鬥角,恨得恨不能抽其筋,啖其肉。

“德妃出身豫章謝氏,家學淵源頗深,朕想起句老話,唯小人與女子難養。德妃認為此何解?”

這句話,解讀版本眾多,據說還有小人與汝子難養,所以謝令鳶哪兒知道他怎麽想。只聽蕭懷瑾譏誚道:“若要朕說,小人卑鄙粗陋,氣量狹小,貪心不足,睚眥必報,反主噬恩也,難養。而女子柔弱愚鈍,無才少德,心胸仄短,爭風吃醋,互殘相害也,難養。後宮內宅的女子,若是心性不佳,那是亂朝紊政,禍國殃民。歷數前朝,多少君王被女子誤了事。”

聯系到先帝朝的“四姝爭後”,他顯然是深有感悟。

這話聽在謝令鳶耳中,卻覺得有些刺耳,今日她見到太後、何貴妃、鄭麗妃,各個都是姿容氣質極為出眾的人物,也讓她不禁細數歷史——那些充入後宮為後為妃的女子,多是家世顯赫、才貌雙絕。這個國公府,那個丞相女。勛貴有,世家有,用後世話說,個個都是國際頂級名媛,論出身、財富、教養,今天的歐洲王室恐怕也未必能與之比擬。

這些真正世家出身的白富美,若生在後世,不說做什麽經天緯地之事,至少一生可以活出風采。可是放在當下,她們也就只能被困在方寸之地的大宅院、大皇宮裏,為了一個男人的一夜恩寵,搶得你死我活。

如此優秀的女子,變得柔弱愚鈍、爭風吃醋、互相殘害,難道圈養她們的男人沒有一絲責任?

可謝令鳶雖不滿,卻也不敢反駁。天子的話,乃是聖訓,舉國上下,除了太後和言官,恐怕不會有人敢異議。

一旁白昭容亦是柔聲道:“陛下所言甚是,我等臣妾應常讀《女戒》《女訓》,安分守己,以侍奉陛下為己任……”

身邊的星使忽然一動,謝令鳶看到他結了一個手印。

一陣密音入耳。

“星主,方才陛下所言,觸發了天道賜給您的一個聲望任務——‘藍顏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