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解甲休養

趕路途中,有空車上蹲著兩個小廝,專門負責熬藥。謝太醫的靈方不知添加了什麽特別藥材,氣味古怪難聞,惹得侍衛紛紛掩鼻,但南平郡王府出來的隨從們都很淡定,嘲笑他們少聞多怪。

夏玉瑾久病臥床,幾乎嘗盡天下苦藥,鼻子早已麻木。他自己難以彌補的先天不足,總覺是個遺憾,夢想要個能提刀跨馬的強壯兒子來完成父親心願,所以對媳婦的癸水不調既心疼又緊張,捧著秋水送來的熱乎乎湯藥,親自跑去葉昭面前,用瓷勺嘗嘗溫度,殷勤遞過去,

葉昭正捧著本詩經裝模作樣地看,吩咐:“放下。”

夏玉瑾:“趁熱喝。”

葉昭目不轉睛地盯著書:“等下。”

夏玉瑾將藥碗放在旁邊,繞著葉昭左三圈右三圈地轉,狐疑問:“你該不是怕吃藥吧?”

葉昭眼珠輕微閃縮了一下,決然否認:“笑話!”

夏玉瑾是個人精,哪看不出端倪,追擊:“原來你也有怕的東西?”

葉昭怒:“是討厭!”

“你也有今天。”夏玉瑾不等她罵完,捧著肚子笑得滿地打滾。

葉昭身體甚好,連傷寒都不得,何曾吃過藥?從小到大,每次聞到藥味她就莫名地犯惡心,如今給夏玉瑾笑得武將脾氣發作,硬著頭皮,冷著面孔,就是不肯喝。

“來吧,嘗一口,也沒那麽惡心。”夏玉瑾擦擦笑出來的眼淚,將瓷勺再次遞到她嘴邊

葉昭還在犯犟,不理他。

夏玉瑾:“別怕啊,我都不怕吃藥。”

葉昭重申:“不是怕,是討厭!”

“好好,討厭就討厭,”夏玉瑾拿出哄小孩的耐心,滿臉“慈祥”的賤樣,“堂堂大將軍,總不能討厭就不吃了吧?”

黑糊糊的惡心藥碗,散發著刺鼻的味道,映得葉昭臉色很難看。

夏玉瑾再三催促

葉昭迫於無奈,咬咬牙,接過藥碗,仰天,一飲而盡。比樹皮草根還難吃的味道,嗆得她差點幹嘔起來,發現夏玉瑾還在旁邊看笑話,硬生生忍下,神色自若道:“不過如此。”

夏玉瑾憋笑憋得差點內傷。

葉昭低頭,盡力忘記嘴裏苦澀的味道。

夏玉瑾抓住她肩頭道:“張嘴。”

葉昭莫名,卻聽話地張開嘴。

夏玉瑾順手丟了個酸梅糖進去,教訓:“在自家男人面前,少逞強。”

葉昭差點給嗆到,臉面有失,大聲反駁:“誰逞強了?我不愛吃糖……”

“別吐,”夏玉瑾制止她的白癡行為,解釋:“吃完苦藥,就要吃點酸甜的零食,嘴裏的味道就沒有了。謝老頭還說,你要每天用熱水洗腳,別吃冷食,別喝冷酒,多喝些紅糖棗子等滋補物,你無論鍛煉得多強壯,終究是女人的身體,有些東西改變不了,必須做出一定的妥協,不要總是蠻幹。”

葉昭沉默。

夏玉瑾拍拍她肩膀,安慰:“謝老頭說你吃半年左右的藥調養,注意飲食,就會好轉,忍忍就過去了。”

葉昭嫌惡地皺眉。

夏玉瑾繼續安慰:“最開始都不習慣的,我小時候不肯吃藥,都是我娘帶人壓著灌,後來吃十幾年,什麽都吃慣了。身體不好是大問題,我還指望小小昭呢。最多我下次給你嘗嘗,讓太醫別弄那麽苦。”

葉昭愣了愣,飛快擡眼看了他一眼,忽然妥協了。

自此以後,藥到碗幹,再無半句抱怨。

車隊走走停停,上京近在眼前。

葉昭屬於家眷隨行,並未接過賑災旨意,夏玉瑾才是正牌的欽差大臣,所以他把媳婦留在府中養病,帶著海主事等人,進宮面聖述職。皇上沒有多說廢話,直接讓太監傳旨,給海主事等人各升職賞賜不等,唯獨留下夏玉瑾,將他單獨拎入後宮禦書房受審。

夏玉瑾常年出入宮中,和太監宮女們關系甚好。

大家都用同情的眼神看著他,做了個讓他小心的手勢。

反正黃鼠狼怕不小心打死他,不敢亂動板子,頂多就是撤職挨罵,被罵狠了就裝暈,等皇祖母搭救。

夏玉瑾英勇無畏地去了。

皇上指著案上的大堆奏折,冷“哼”了聲:“都是你的。”

夏玉瑾對足足有的半人高的奏折驚嘆不已,仰慕道:“這麽多字,他們得寫多久啊?”

皇上怒而拍案:“還敢說笑?!”

夏玉瑾立即低頭,看著地板,滿臉委屈,只差兩點眼淚助陣。

皇上丟了幾份奏折給他:“自己解釋!”

夏玉瑾深呼一口氣,撿起來,看後更委屈了:“我天生體弱,出門在外哪裏能餐風飲露受苦?而且我做郡王和巡城禦史,我媳婦做大將軍,家裏領雙份俸祿,比較有錢,難得出門一趟,心裏高興,江東美女又多,花費是大手大腳了點,可都是自個兒掏的腰包,沒貪贓枉法,沒勒索百姓,沒讓國庫出一個子兒,也沒帶美女回家,憑什麽說我生活糜爛?至於那個章縣令……雖然他確實是個混賬貪官,也搜出不少銀子,可是我殺他不是因為他貪贓枉法,而是他縱容兒子來調戲皇子皇孫……”他說到這裏,也覺得太丟臉,改口掩飾道,“不……他是想調戲我媳婦,堂堂南平郡王妃!這是大不敬,絕對的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