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隱瞞不報

夏玉瑾大喜,不管在旁邊哭鬧的章夫人,揮手讓她上前。

白氏唯恐旁人搶了這差事,爬行幾步,連珠箭似地說:“有兩千兩黃金藏在花廳的暗壁裏,就是青花人物花卉花尊後面那堵墻,砸開便是。狗官這次讓兒子回來,是怕災後宵小增多,把錢留在岫水不安全,想送回老家。另外還有四萬五千兩銀子,被他送去打點關系,說是年後調任就會下來,連跳兩級,直升知州。”

夏玉瑾差點“噗”出來了,這種人還能升官發財,黃鼠狼的出生時辰肯定不對,否則哪來那麽倒黴的亡國命啊?

葉昭見他一直忍笑,幫忙問話:“打點了誰?”

白氏道:“兩萬兩銀子送給祈王幫忙疏通關系,一萬兩銀子送給江北知府,一萬五千兩銀子給其他大小官員,讓大家就算不幫忙,也別在升官路上為難他。”

夏玉瑾勾勾手指,叫來海主事:“你見過這筆銀子嗎?”

海主事誠實道:“下官新進吏部,立即被派往江北,隨郡王爺賑災,行賄之事尚未知曉。但路上,有個吏部派來的筆帖式出手大方,似乎發了點橫財。”

夏玉瑾立即將筆帖式召來。

他年紀尚輕,嚇得腿都抖了,立即跪下招供:“祈王素來出手豪闊,頗有俠名,他送來銀子也沒說是幹什麽的,下官也不好不收,”他悄悄看了眼夏玉瑾的臉色,補充,“下官家裏人口眾多,入不敷出,確實有點小貪心,不過生性膽小,只拿了一百兩,至於其他人是否受賄?受賄多少?就不知情了。”

先帝聽信讒言,官吏貪汙成風,今上接任十年,戰亂連連,提心吊膽,無暇他顧,官員拉幫結派,根深蒂固,上下其手,有心整治,卻發現拔一個蘿蔔能帶起一片泥,而且建國多年,保持穩定極其重要,不好像開國太祖那樣下猛藥,大規模開殺戒,以免逼得狗急跳墻。只能徐徐圖之,吏治狠抓了幾次。只好東抄家西抄家,找齊罪名後,挑肥的下手,這次賑災的銀子有部分就是抄了長樂侯的家弄來的,但舊的蛀蟲下去,新的蛀蟲上來,總歸是難以掃清。

地方官員收了銀子,幫對方的政績說些好話,無意提起一下,誇獎一下,都不算什麽大事。只要對方在任其間沒出大亂子,沒犯大錯,沒引起造反的民憤,朝中沒人說他壞話,都不會阻攔升職。

官場規矩,歷來如此。

夏玉瑾也沒興趣抓筆帖式這種小蝦米,叮囑他好好戴罪立功後,輕輕放過了。他轉過身,和葉昭小聲抱怨:“祈王叔都老大一把年紀了,頭發大半花白,封地肥厚,產業遍布,連賭場青樓多涉足,他那麽愛錢做什麽?死了又不能帶棺材裏。”

葉昭皺眉:“這種話別亂說。”

“說了他又能拿我怎樣?”夏玉瑾鄙視,“他母親是個罪妃,出身低微,太後極不待見,若不是他在先帝病中孝順得特別妥帖,能得那麽肥的封地嗎?幸好他還算老實聰明,除了死要錢的性子外,還沒抓到特別大的錯處,否則早就被今上降級發配去邊疆封地了。上次我抄了他賭場,他半句話都沒說,事後還派人來道歉,說是自己下屬不長眼。”

葉昭叮囑:“你回去後,把這事和皇上說聲。“

夏玉瑾幸災樂禍:“自然,開個賭場是小事,幹涉吏部官員調動是大事,我看他這回要倒大黴了,等賑災回去,看他兒子還有什麽臉嘲笑我沒用。”

白氏在地上跪了很久,膝蓋發麻,眼巴巴地看著涼亭內小聲說話的二人,不敢提醒。

好不容易夏玉瑾和媳婦聊完私己話,終於想起這群犯婦,也信守承諾,大手一揮,讓人從抄沒家產裏挑出個最破的小院子和幾畝田產給她,並免除流放充軍之苦。

白氏謝過南平郡王,又狠狠磕了幾個頭,哀求道,“犯婦自知以前為虎作倀,罪孽深重,天理循環,應受報應。想將這小小功勞換來的恩典置換與人,望郡王爺恩準。”她說完伏地,哀嚎不已。

還有人大公無私,把好機會讓出,搶著要充軍?

夏玉瑾愣了:“你要換給誰?”

白氏決然道:“犯婦女兒年僅四歲,身體柔弱,受不得旅途勞累,怕會夭折路上,犯婦能吃苦去充軍,求郡王開恩,將她留在岫水,找戶好人家收養吧。”

白氏的女兒不懂發生何事,只見母親額頭流血,哭泣不已,便沖過去,抱著她的大腿跟著哭,叫嚷著:“不要欺負阿娘!”

她們哭得就像夏玉瑾是天下第一等狠心人。

夏玉瑾玩性已過,惻隱心動,猶豫半晌,嘆了口氣,他伸出手指,除白氏女兒外,又從女人堆裏點出兩個年紀幼小的孩子,吩咐:“罪不及幼童,除白氏之女外,十歲以下,無外家收留的孩子,認白氏為養母,留在岫水,免除流放株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