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艱難決定

夏玉瑾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他輾轉反側,熬出兩個黑眼圈,幾乎是昧著良心才找出葉昭身上也有做媳婦的可取之處

比如她不善妒,不會像徐侍郎的夫人那樣,見丈夫喝個花酒就提著兩個擀面杖追五條街痛揍。至於葉昭會不會來找自己商討哪裏的花酒更好喝,哪家青樓美人的屁股大這種問題,最好不要深思。

又比如安太妃原本有些嫌棄長媳安王妃出身不高,小家子氣,總是橫挑眉毛豎挑眼,無論她怎麽討好都沒用。自葉昭進門後,兩相對比,安太妃對長媳的態度急轉之上,只覺得她怎麽看怎麽順眼,是全天下最賢惠的好媳婦,如今婆媳關系之融洽,人人羨慕,簡直可稱上京模範。

再比如他大哥因腿疾導致性格有些陰郁,現在天天讓仆婦說他房裏的笑話聽,臉上笑容也多了些……

唉,人生中充滿種種無奈,總要有點犧牲奉獻精神的。

只要他咬緊牙關,臉皮放厚,頂住流言。然後藏好手上的和離書,然後好好和葉昭溝通,好好教育她,至少要讓她懂一點點怎麽做女人的道理,別總是爺們得讓人忍無可忍,還是可以勉勉強強不和離的。

夏玉瑾說幹就幹,他就近在書房將《女則》《女兒經》《賢婦傳》《列女傳》《閨閣女四書集注》《內訓》等書籍統統翻出,帶著一點紅袖添香夜讀書的幻想,奔去尋下朝回來的葉昭。

當他奔進久違重逢的臥室,頓覺眼前一亮,門前兩排兵器架,上面插著各種各樣的矛、鉞、戟、叉、鈀、戈等長兵器,屋內墻壁懸著一把狼牙棒和幾把長弓重弩,纏枝粉彩花尊裏插著幾把寶刀寶劍,桌上擱著斧頭、凹面鐧、長鞭、雙截棍、三節棍等等,原本放珍寶古玩的玲瓏閣上全是暗器。

這是兵部的武器庫嗎?

夏玉瑾趕緊退出大門,揉揉眼,使勁朝長風閣上掛著的門匾看了無數次,確認沒有走錯自家大門,才再次默默地走了回去。對著正翹著腿,很不文雅地盤坐太師椅上,專心致志把玩新弄到手的扶桑刀的葉昭,重重地咳了聲。

葉昭見他難得過來,非常歡喜,親自起身相迎。

夏玉瑾將自己臥室被重新布置之事暫時拋之腦後,不再計較。只將一堆書本重重放在桌上,說明來意,要親自擔任講解《女戒》的先生。

兩人先是互相交流了一下自身的文化水準,確認不學無術的等級。

夏玉瑾自幼體弱,不能費神,念一天書要歇三天,可是天資聰穎,又得太後疼愛,請來的先生都是有真才實學的當代大儒,加加減減下來,也有個落第秀才的水準,教點《三字經》什麽的不在話下。

葉昭自幼好武,看見書本就頭疼,再加上性格驕橫,脾氣暴躁,求學過程可以匯聚成先生們的血淚史,自八歲開蒙以來,平均一年能氣走五個先生。最後是胡青的父親因為家裏實在太窮,又想托關系給兒子混個好前程,所以在葉老將軍的苦苦哀求下,帶著打落牙齒和血吞的精神,忍辱負重留了下來,耗費兩年多時間,千辛萬苦,用盡各種辦法,總算將一本《千字文》灌入葉昭腦袋裏,讓她不至於做個睜眼瞎。直到行軍打戰後,葉昭總算察覺自己肚子裏得墨水少得太可憐,被迫無奈,便在空閑的時間裏,讓胡青子承父職,當任先生,努力惡補軍事與歷史知識。

比起說話風趣幽默,講解深入淺出的胡先生,夏先生的教學能力簡直是天淵之別。縱使他做足了準備工作,用很認真的態度進行講解,奈何只會照本宣科,不懂引經據典,題材的選擇也非常無趣。葉昭本就不是有耐心讀書的人,對女孩子的事情更不感興趣,聽得暗地裏哈欠連連,只看在先生秀色可餐份上,咬著筆杆,按捺脾氣,一邊努力裝出認真模樣,一邊卻忍不住偷瞄了自己新得來的扶桑刀好幾眼,琢磨呆會去哪裏試刀。

夏先生講得口幹舌燥,敲著桌子,板著臉問:“何謂言德容工,你可懂了?復述一下。”

葉同學從神遊中醒來,話只聽了半截,愣愣地看著他,木然許久,不確定地問:“工?什麽工?繡花什麽的我不行,要不……每天給你屋子掃次地?”

這該死的混球完全沒聽!

夏玉瑾給氣得半死,要不是怕不小心砸到腳,非得扯下墻上的狼牙大棒,狠狠丟到她腦袋上去。

“別生氣,我讀書就是愛走神,”葉昭有些內疚,忙給他斟茶遞水順毛,為了轉移仇恨,還將自己收集的碧水劍拿出來給他看,討好道,“別想了,書不是一下子能讀完的。這劍可是千金難求,多少學武之人甚至願意為了它去拼命的珍寶,要玩玩嗎?”

夏玉瑾摸了一下,呆滯地問:“砍得死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