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婆媳相爭

上京,京師軍營,將軍負手而立,用不容置疑的口氣懇求:“多年生死交情,如今面臨緊急關頭,請眾兄弟助我一臂之力。”

“是!”眾幕僚齊聲應下,然後坐成兩排,每人手持一支狼毫,面前鋪一張白紙,上書《婆媳相處之道》《娘兒們話題》《孝順婆婆之計》等標題,臉上表情一個比一個苦逼。

大秦國,軍家通常與軍家聯姻,葉昭的母親是個彪悍的將門虎女,她祖母也是將門虎女,逝去的太祖母則是更暴躁的江湖俠女,個個都是直接爽快的女人,以前婆媳相處雖不錯,卻時不時會上演雙獅爭霸,三虎稱雄,爆發時連葉老太爺都少不得躲避一二。而大嫂黃氏看似柔弱,也舞得手漂亮的柳葉刀法,尋常三四個男人近不得身。

安太妃卻是傳統的上京女子,講規矩,性情柔弱,喜歡的也是普通婆媳相處的那一套。所以葉昭對如何討她歡心,是千為難萬為難,縱使有氣力,也不知從何做起。

葉昭是一言九鼎的人。

答應下的事情,定要做到底。

她估摸著找黃氏商量此事,只會惹對方擔心。幹脆召集當年在漠北的所有幕僚參將,開作戰會議,布置任務,再勒令所有人回家問自己媳婦和老娘,學習經驗,回來報告具體情況。

馬幕僚不甘願,弱弱地提了句:“這不是大老爺幹的事,我怎麽會……”

葉昭立刻橫眉怒眼地瞪回去,喝斥道:“當今天子以孝道治國!你連如何孝順自己親娘都不會!簡直混賬!你可知什麽事齊家治國平天下?!你如今連家都顧不上!談何從軍入伍,掃蕩天下?!本將軍最重孝道!扣你三個月月俸,回去好好思過!懂得如何孝順老娘再來見我!”

幕僚們給嚇得不輕,乖乖奮筆直書,挖心搜膽想主意。

葉昭靠在太師椅上監視了一會大家幹活,然後喝了口茶,問秋水:“狐狸呢?”

秋華趕緊上前道:“軍師留話說他一沒老娘,二沒媳婦,實在幫不上忙,可是看見將軍郁悶的模樣,他心裏難受。幹脆去附近大梵寺找和尚添點香油錢,祝將軍馬到功成,萬事順意。”

“滾他娘的!還香油錢?!”葉昭差點給茶嗆到了,她拍桌咆哮道,“那王八蛋兔崽子上次才說他是道教傳人!”

秋水趕緊沖上前給她家將軍順毛。

另一頭,安王府內,安太妃也在做心理準備,所有做母親的都希望有個合心意的媳婦,更何況是給她最疼愛的小兒子娶的媳婦,更要好好挑揀,就算門第差點,容貌次點,也該是個溫柔賢淑的大家閨秀,顧著家裏,疼著相公。

賜婚旨意下來,她如五雷轟頂,心知兒子這輩子都沒好日子過了,眼淚流了一缸又一缸,還太後在婚前曾將她召進宮,千叮萬囑說這個媳婦情況特殊,將來要幫聖上辦差,會有大用的,讓她莫要在婦人禮儀規矩方抓得太緊,莫擺婆婆款,寒了功臣的心,就算有些不喜歡,將來分府眼不見為凈就好。

她出門就被姐妹們用同情的眼光看著勸:“你家媳婦也就是架子大些,脾氣硬些,磨合磨合就適應了,好歹還有大兒媳婦孝順你。”更有不懂說話的安慰:“反正你兒子對仕途沒興趣,好歹還可以靠你媳婦支撐門戶,也算美事。”

她聽見這話就恨不得“呸”回去。

若媳婦不能主管家事,孝順婆婆,討好相公,娶來做什麽?

她男人安王是被國家政務活活累死的,她年輕守寡,也知道行善積德,年年救濟災民,給寺廟添香油錢,也算不上惡毒婦人吧?她家小兒年幼時多病,幾乎夭折了去,近幾年才漸漸好起來。所以她多溺愛了些,如今雖行事浪蕩,也就是名聲難聽,很少給家裏惹什麽大麻煩!

可是,她們私下卻說什麽:“慎親王家的兒子,威武將軍家的次子,哪個不是年輕才俊,品貌端正?將軍權勢熏天,嫁了安王家的窩囊廢也是浪費了。”

沒錯,她兒子是有點沒出息,可她是母親,心裏只有疼惜的份。他們家也不是沒皮沒臉要靠女人混飯吃的膿包,怎忍心讓他被壓在女人裙角下?一輩子擡不起頭?

娶個聽話懂事的鵪鶉不就好了?誰指望高攀鳳凰啊?!

安太妃很不甘心,奈何她膽子不大,對太後的話更是言聽計從,所以自夏玉瑾成親以來,她抱著滿腹牢騷,時不時以淚洗面,卻一直沒敢發作,只偷偷和大兒媳抱怨,恨不得這活閻王早點厭煩自己兒子,滾離家門,去另找有本事的男人去。

如今,夏玉瑾給母親鼓勁:“她大張旗鼓帶著兵器進門,先給我下馬威。洞房時我發怒要走,她不攔也不勸!還在衣下暗藏兵器,不知是何用意。我離家數日不歸,她不在乎也不管……這女人既是看不上我,何必嫁我?即是看得上我,何必行事處處要強,處處給我沒臉?無論如何我也要還她一個下馬威!非要她服軟不可!母親,你再怎樣也是她長輩,總得拿起架子來,讓她盡盡媳婦的本分。”